温热的液体自眼眶涌出,韩祈轩撑在墙上的手渐渐握成拳,肩膀微微抽动,到最后,竟是一拳击中了玻璃柜上。
玻璃碎了一地,手背也被划破,隐隐有血丝流出。
可是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腐蚀心骨的恐惧和痛苦。
子菡下落不明,他却没办法前往尼泊尔,更没办法回中国,签证挡下了他所有的无可奈何。
事发的那一刻,他一遍又一遍试图拨通秦子菡的电话,却毫无音讯。
事后的那一天,他一遍又一遍看着秦子菡在地震前给他发的那条信息。
“昨晚戒指落地,不安了很久。刚刚跟佛祖祈求保你平安,希望一切都好。”
心中有不安,却替他祈求平安。用情至深,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可是如今,他却有可能再也握不住这双手了。韩祈轩的身子贴着墙面缓缓滑下,用手抓了抓有些凌乱的短发,地板上躺着许多喝空的酒瓶。
他想借此一醉,却愈发清醒。
世上竟有巧合至折磨的事,就是在这几天里,他得知了真相,终于明白为什么子菡会对他说出那番话。
那一刻,所有的愤怒都抵不过自厌的情绪。
他早该知道她是会把所有委屈都咽回肚里的人,他早该知道她断不是会随便耍小性子的人。
如果他早告诉她韩祈轩没有秦子菡不行;如果他早告诉她那六年里不止是她在等待,他也忘不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如果他早告诉她,她很好,好到他觉得这辈子不会觉得有第二个人比得上她。
如果他不是只留下一句“等我。”,而是换成他一直没开口的那三个字。
那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了。
子菡,你回来,你回来我一定亲口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不论你想听多少遍,我都说。
门外站着的周清玥,拦下了韩庭言要推门而入的举动。
“让他发泄吧,他的痛苦,我们无能为力。”
韩庭言深吸一口气。四五天里,韩祈轩都把自己关在房内,任谁都劝不了。刚刚那一声玻璃碎地的声音,惊得他和周清玥赶忙走到房门前。可是当他们听到房内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又止步了。
除了爸爸去世的那天,他从未看过韩祈轩哭。但他更不忍继续看韩祈轩继续如此萎靡。
周清玥拽了拽韩庭言的衣袖,韩庭言低头看她。
“子菡会不会……真的……”说着说着,周清玥渐渐开始哽咽。这几天她一直在留意地震的消息,伤亡很惨重,现场的画面满目疮痍,即使隔着屏幕她都看得心惊胆颤,更别说当时在事发现场的人会是一种怎样的恐慌。
“不会的,她一定没事的。”韩庭言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周清玥忽然用手抹了抹眼睛。
悼念故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努力地活下去。
周清玥相信,她一定还活着,最重要的是坚定不移地等她回来。
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周清玥和韩庭言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立刻推开了房门。这几天都会有人打电话给韩祈轩说那边的情况,那这次,应该也是。
“筱溪。”韩祈轩的声音沙哑无力,听得韩庭言有些揪心。
“听说有一部分中国的伤员转移到了西藏的医院治疗,你别急,我们明天就去找。”
韩祈轩无言地挂断了电话,这个时候恐怕也只能拿“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来安慰自己了。
周清玥转身去楼下拿了扫把和药箱,将药箱塞给韩庭言,示意他韩祈轩的右手流血了,而自己则收拾起了满地的玻璃碎渣和酒瓶。
韩庭言有些无奈地蹲下身,看了看韩祈轩的手,幸好伤口很浅,只需要创可贴。韩庭言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韩祈轩的肩膀,和周清玥带门而出。
“不说话的话,我当你默许了。”
“你打算,将我雪藏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不担心,是你看走眼了。”
“下次,戒指就该戴在这只手指上了。”
“因为打从她出现在场边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她了。”
“戒指我买好了,你的尺寸。”
……
“初吻,珍惜点。”
“祈轩,时间再长我都给。”
“久到你觉得下辈子都还会被我缠着,最好是生生世世都被我缠着。”
“如果可以,我愿意拿自己的善行,换得他们的平安。”
……
许许多多的声音和画面交织而来,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让秦子菡觉得头痛欲裂。眼睫毛轻轻动了下,许是沉寂在黑暗中太久无法适应光亮,稍稍睁开双眼便刺痛得又立刻合眼。
这是哪儿?
等到疼痛感完全消除后,秦子菡缓缓转动了下眼珠,四周是完全陌生的景象,只有隔壁的几张病床提醒着她这里是病房。
秦子菡的记忆停留在晃动的建筑,惊慌失措的人们,和远处不停落下的石块。
所以,她这是死里逃生了?
太多的疑问得不到解答,秦子菡想起身,肌肉的无力和酸痛让她不得已又躺了回去,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被打上了石膏。
那戒指在哪?!
秦子菡急于想看戒指还在不在手上,不料一动左手疼得让她倒吸了几大口凉气。
“你醒了!”巡房的护士看到她的举动,急忙走上前去。
秦子菡看着面前的年轻护士,动了动嘴唇,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着时间。护士听不清,俯下身子,秦子菡又重复了一遍。
“5月2日。”护士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答到。
5月2日?就是说自己昏迷七天了?
护士从病床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枚戒指,“这是你的吧?”
秦子菡惊喜地睁大双眼,努力点头,感激地对护士笑了一笑。
“我听他们说,你被找到的时候,正压在几块大的碎石下面,幸好你当时背的是那种很大的包,否则压伤脊椎后果就不看设想了。不过你的左手腕还是骨折了,要注意一些。”说着说着,护士从床底下拿出包,“这是你的。”
年轻的护士又继续念叨起这次灾情,一串串数字听得秦子菡有些发怔,没想到这次地震竟然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
“很多珠峰上的登山客都被埋了。”
秦子菡眼底一片黯然。她还记得那个开朗的法国女生,还记得那个热情的店家,却不料,此次一别,很有可能是天人永隔。
“噢对了!”护士仿佛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我们刚刚联系上你的朋友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秦子菡有些迷糊的意识突然清醒了,失踪了一个星期,爸妈不该急死了!她努力用右手拉了拉护士的衣袖,重复说着手机。
护士心领神会地翻开她的包,终于在夹层了找到她的手机。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秦子菡急忙按下开机键,屏幕有反应,看来没摔坏,上天当真是待她不薄了。
电量不多,一开机便涌出了许多信息,秦子菡没有心思去看,立即先打通了妈妈的电话。
“子菡!”是爸爸的声音,秦子菡竟听出了几分哭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子菡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历经生死还能重新听到家人的声音,当真是莫大的幸福和欣慰了。
“爸,妈呢?你们都还好吗?”秦子菡用尽最大的力气发出声音。
“刚一看到地震的消息,你妈就背过气了。我实在是怕她受不了打击,就让你朋友代我们去找你了……你妈一听到他们说找到你了,立刻去超市去了,说要买你爱吃的东西。你说她是不是傻,等你回来这菜早坏了,还不带手机。”
秦子菡用拼命忍着,不想大哭出声,浑身扯得疼,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爸……对不起。”
挂断电话后,秦子菡才翻开信息记录。最多的是韩祈轩的,最新的一条是刚刚发的。
“对不起。”
秦子菡看着屏幕,心中骤然一疼。
他这一周,会是怎么过的。
最终还是没点开他的信息,可却又绕不开他的消息。
周清玥说她第一次看到韩祈轩情绪失控,竟然在他爸开会的途中一把将他爸的领子揪起,对他大吼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么过分的话。
林筱溪说她第一次听到韩祈轩在电话里的声音那么虚弱,而这段时间,她的电话要成了韩祈轩的专线。
周清玥说她第一次看到韩祈轩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满地板都是空了的酒瓶。
林筱溪说她第一次听到韩祈轩用接近恳求的语气说,一定要找到她。
……
还没看完,秦子菡却已然泣不成声。没有多想,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几乎是在拨通的一瞬间就被接起,而电话那头却是沉默。
“子菡?”韩祈轩沙哑的声音里有惊喜,有克制。活过来的不仅是秦子菡,更是他。
回答韩祈轩的是秦子菡终究没忍住,一触即发的哭声。
“别哭。”
“……我好怕。”秦子菡道出了心底最深的声音。
怕的是地震前惴惴不安的心情,怕的是地震时面对死亡的恐惧,怕的是地震后如今举目无亲的环境。怕的是,我最需要你时,你不在我身边。
“签证一下来,我立刻就回国,好不好?”韩祈轩不知怎么才能隔着电话安抚她的心情,这段记忆恐怕在她心里会停留很久。
“我在等你,一直都在。”
“我知道。很快就可以见到我了。”听着秦子菡虚弱的声音,韩祈轩不自觉地放轻了语调。
“你来了,必须天天陪着我。”
“好,只要你爸妈不赶我走。”
年轻护士再次进来时,后面还带着三个人。
叶苓一见到秦子菡就忍不住半蹲在她病床旁边哭出声,秦子菡只能有气无力地用嘴型说着 “我没事”。
林筱溪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将刚刚特地在附近买的白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将它放凉一些。
相比之下,何允延要镇定的多,第一件事便是摇了摇病床旁的把手,将床升高了一些。
“姑娘你上辈子一定行了很多善事。”护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四个人都看向她,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秦子菡一瞬愣神,不一会儿便反应过来,朝护士笑了笑。
世俗一切万法,皆依善恶二业,行善则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
看来这次佛祖,救了她一命。
林筱溪小心翼翼地喂着秦子菡喝粥,叶苓在一旁边削着水果边问,“子菡你要不要洗个澡?在病床上躺一周了都。”
洗澡?按她现在这种身体状况,还打着石膏,怎么洗?
“我们帮你洗啊,都是女的,你有的我们也有。”
何允延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示意这个屋子里还有男的在。他刚办完手续,怎么一进门就听到这种话。
林筱溪见状忍俊不禁,随即向秦子涵问到,“你给祈轩打过电话了吗?这一周真快把他给整崩溃了。”
秦子菡点了点头。
“是我们都快疯了。”叶苓补充到。
“谢谢你们。”秦子菡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也只剩了这两个字。
“谢什么,应该的。回头别忘了让韩祈轩给我报销电话费,国际话费啊!简直比我过去一个月花的都多。”
“老大,你千辛万苦就只找他要电话费?我觉得他现在除了子菡,什么都肯给你了。”叶苓停顿了下,继续说着“不对,还有他自己也不会给你的。”
何允延有些无奈地听着,“各位小姐,你们这是在盘算着怎么打倒资本主义吗?”
秦子菡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至今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
劫后余生。反而更懂得珍惜生活,珍惜所爱。
“子菡,你现在想做什么吗?”叶苓刚刚听护士说病人身体上的伤口不大碍事,但是心理上的创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慢慢恢复。
“回家。”
“好。我们明天就回家。”何允延办手续的时候,也去了解了转院的事宜。
秦子菡沉默了几秒,又缓缓吐出一个词。
“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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