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教父李靖

第56章


    “起来吧。”李靖冷眼相对,“原来是张大人,怪不得如此有钱。”这张横李靖认识,在辅公祏称帝时,他任大宋度支侍郎。其时辅公祏依前隋旧制,度支部相当于户部,掌管户口钱粮。辅公祏的度支尚书房藻已免官回乡,因有人向李孝恭举荐张横,称其能干,李孝恭遂令其为行台户部郎中。李靖曾考校其运筹能力,还都合格。没料到,今日在藏春阁,此人竟出三百金赎一个妓女!
    老鸨见识多广,这时见张横都跪下了,也赶紧跪下,哭道:“大人,妾身可是遵从大唐法令啊!”
    李靖没理她,先走过去打了张宝相一巴掌,怒道:“枉我平日教诲,你竟如此不堪!”
    虎京在一旁也吓了一跳,自他跟随李靖以来,从未见李靖发这么大的火。
    张宝相黯然道:“大人,小人该死!然而这位姑娘身世飘零,其父亲被辅公祏抓去充当差役,死在江边;她被辅公祏部下卖到此处,度日如年!大人,小人宁愿不做这个将军,只在你手下当一小卒,也要为她赎身!”
    众人闻听,全都傻了眼。原来这个莽汉,竟是一位将军!
    李靖看了看黄莺,和颜问道:“姑娘,你可愿嫁予他为妻?”
    “愿……愿意,望大人成全……”黄莺跪下,只顾磕头。
    李靖令老鸨扶起她:“愿意就好。”又转头问老鸨,“按青楼规矩,到底要多少钱方能为这姑娘赎身?”
    老鸨见张横这样的官儿都吓得筛糠一般,料想李靖是个大官,当下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个……这个……妾身斗胆,请问大人是……”
    “我是李靖。”
    在场的人多数都张大了嘴巴。丹阳一战,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无人不知李靖大名。
    老鸨吓得脸色苍白,跪下道:“民女不知是李大人驾到,罪该万死!这黄莺,只要大人说一声,就领走吧……民女哪敢要半文钱……”
    李靖让她站起:“这是哪里话?这事传出去,说我李靖强抢青楼女子嫁予部下,那还了得!刚才,我已查清,黄莺姑娘被卖到此处时是九文钱,对吧?”
    “是……是……”老鸨万没想到名震天下的李靖,竟然会到她这藏春阁来。堂堂行台兵部尚书,只在赵郡王一人之下,要是惹毛了他,性命都难保,更别说钱了。
    “但我听说,你们青楼的规矩,头牌需要一百五十贯赎身。”李靖缓和了表情,“我部下既然带了一百五十贯来,你就将黄莺姑娘的卖身契拿来,当面画押吧。”
    老鸨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叫手下去取契约。
    李靖这才转身,对仍然跪着的张横道:“张大人,请问你在辅公祏的伪宋任度支侍郎时,年俸几何?”那声音冷如寒冰,在场的人都觉得有寒风袭面。
    “下官……下官年俸三十贯。”张横汗出如浆,舌头都伸不直了。
    “你年俸三金,开口就出价三百金,就是将一百年的俸禄预支了?”李靖厉声道。
    张横吓得浑身发抖,只好道:“下官……下官亲友从商,多少有些钱财。况且……况且刚才不过是一时戏言,当真不得……当真不得……”
    人群中得知此人原来是个当官的,出手竟如此豪阔,都愤愤不平。
    “此人肥头大耳,定是个贪官!”
    “就算亲友从商,也是沾了他的光!”
    “这样的狗官,鱼肉百姓,请大人做主!”
    “杀了这等贪赃枉法的狗官!还百姓清平世界!”
    ……
    随着骂声四起,张横被吓得喘不上来气。在他的心目中,李靖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今日撞了这个瘟神,断难活命;又见周围的人群情激奋,心脏猛烈收缩,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栽倒在地上。虎京俯身检视,鼻息全无,裤裆里冲出一股臭气——竟然死了。
    虎京只好起身抱拳道:“大人,张横突发疾病,已经断气。”
    李靖道:“死有余辜!虎京,你即刻回营,率军查抄张横府上。同时传令岑文本、司马冲腾、薛宗胜,连夜按名册聚集丹阳官吏,凡辅公祏原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明日全部到官署聚集,不得与任何亲友接触。从明日起,遍查账目。凡有出入者,按律查办。”
    虎京领命而去。
    李靖抱拳对厅堂中众人道:“各位请了,我是李靖,现为大唐东南道行台兵部尚书。请各位传个话:凡百姓有冤屈者,均可到官署告状。夜色已深,各位请回吧。”
    但围观者见今晚之事太过离奇,都不愿走。
    此时有人把黄莺的卖身契取来了。李靖在旁监督,张宝相交付了一百五十贯,黄莺、张宝相和老鸨分别画了押。黄莺获得自由,因太过高兴,竟似痴了一般。
    李靖对张宝相道:“张将军,你违反军法,大闹青楼,打伤百姓。从今日起,你从怀化郎将降为步卒卫士。现在,张卫士,可以领着你的新娘子回家了。”
    张宝相拉了黄莺的手,双双跪地谢了,出门而去。
    李靖命老鸨收拾张横的尸身,待官府来人查验,就负手而去。
    人群这才散了,一路议论纷纷。有人问懂得军中事务的人:“这怀化郎将降成卫士,降了几级?”
    有知情者道:“几级?怀化郎将是五品,卫士就是普通大兵,你说几级?”
    “看来这个李大人对部下也挺严的。不过,这莽汉抱得美人归,要是老子,死了都值!”
    “二手货,有啥稀奇?”
    “你老婆是一手货,肥得跟猪似的,要不然你跑青楼来干啥?”
    “狗日的,你找死啊……”
    ……
    夜幕下的藏春阁逐渐归复平静。
    李靖骑在马上,心事重重。他脑子里只有两件事:兄弟们跟着自己连年征战,没有娶亲,是自己之过;一个伪宋时期的侍郎,拿三百金就如同儿戏,这江南之地,又有多少贪官?
    次日,李世勣率大军北归,李孝恭和李靖亲自送至城外。
    张宝相大闹青楼之事,李孝恭和李世勣都已知晓。张宝相本是李靖从突厥人手中救出来的,见被降为步卒,也不便多说什么。倒是李孝恭觉得张宝相在他手下卖了不少力,心中不忍,暗地里叫人送了十金,权当张宝相的安家费。
    李孝恭知皇上、秦王十分看重李世勣,便让李靖代他再送一程。
    李靖、李世勣到了江边,勒马看着滔滔江水。李世勣道:“靖公请回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向你讨教。”
    “懋功,现在南北基本廓清,未来大唐必与突厥交恶。到了那时,你我或有相见之机。”
    “我看朝廷一直对突厥忍让,割城贿物、纳贡和亲,无所不用。恐怕数年内不会交兵。”
    “你我在外带兵,做好准备是尽本分。至于何时开战,要看皇上的决心。”
    李世勣望了一眼长长的队伍,问道:“靖公,听说宝相今晨在你府门前跪别,你一直不肯相见,这是为何?”
    “宝相有过,不能纵容。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护短。”
    李世勣忍不住道:“宝相跟着靖公,立了不少战功。他不过是为娶青楼女子,情急之下失手伤人,不算大过。靖公将其降为步卒,是否太过苛责?”
    李靖微笑道:“懋功,现在宝相是你的卫士,至于你如何用他,是你的事。”
    李世勣顿时明白了:李靖故意将宝相的官职剥夺,让李世勣再升赏他。这样一来,张宝相就会感念李世勣的恩德,听命于他。
    李世勣抱拳道:“靖公如此大义,世勣铭记在心。”说罢掉转马头,欲挥鞭而去。
    “懋功且慢!”李靖唤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交给他,“这是三十金,请交给宝相,让其安家修坟吧。就说是你送的,不要提我。”
    “靖公,你这又是何必呢?”李世勣不解,“我按你的意思,将来宝相一有功劳,升赏他就是了,谅他也会心服。”
    “宝相孤苦,办事机警,但心高气傲,因我对他有恩,他这才听话。懋功肩负重任,宝相定可助你一臂之力。我年岁已高,不想把宝相这样的人才埋没了。若他知晓我送他钱财,定会回来找我,不利于他的前程,你明白吧?”
    李世勣不再言语,接了包裹,策马而去。
    李靖站在江边,望着飞起的尘土。他知道,在队伍前端,张宝相正与新娘子坐在李世勣专门为其准备的马车内,正向故乡奔去。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送走李世勣,李靖马上找李孝恭商议清查辅公祏原有官吏家产之事。
    李孝恭出身世家望族,不像李靖当过十多年的县令,平时极少与百姓接触,对官吏贪墨之事不以为然。他道:“靖公,我认为查查几个冒头的就算了。辅公祏旧属就算有贪墨之事,那也是伪宋时期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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