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

第77章


    
  李之琏见到这封回信,觉得有了希望。但是这年秋天,北戴河会议又提出“打退单干风”、“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等口号,李之琏又感到自己的前途陷入了一片黑暗。    
  1965年夏天,李之琏与兵团科委办公室主任程人英到北京参加农业科技会议,他顺便去中央组织部要求解决党籍问题;中组部副部长李楚离说,目前暂且采取重新入党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是可以的。但是,当中组部把这样的信件发往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区党委组织部又转至兵团党委组织部,兵团负责人在北京医院治病巧遇同时住院的陆定一,向陆定一表示了这个意向时,陆定一予以断然否定。    
  1966年“文化大革命”,兵团政委张仲瀚被打倒,几乎被折磨致死。李之琏不但是“摘帽右派”,而且成了张仲瀚“招降纳叛来的牛鬼蛇神”,“篡夺了党的领导权”,从而被交给群众实行专政。他的爱人陈处舒先在石河子兵团医专任副校长,“文革”中被批斗、毒打得头破血流,受到严重摧残……后在兵团领导中的一位现役将军的支持下,调去乌鲁木齐的兵团第一医院担任第二院长。大儿子高中毕业又经过农场劳动,报名参军也遭到拒绝。后来经过李之琏的一再委婉申诉,科研所的一些人也对他的历史做了全面调查,才知道他不但被补为“右派”是冤枉的,就是1934年被捕之后也清清白白,根本不存在什么“叛党”问题。    
  在得到了科研所革命群众的谅解、大儿子又经深明事理的兵团驻石河子指挥部政委刘仲明下令办了参军手续,但到兵团后,又被个别领导人拒收。李之琏就开始了又一轮的申诉。但是通过兵团党委向郭玉峰把持的中央组织部转去的一封又一封申诉材料,都被原封退回。    
  1975年,兵团党委出面,建议中组部对李之琏的问题进行复查,中组部也不受理。    
  这年夏天,经过指挥部政委刘仲明的批准,李之琏回河北老家探望三十多年没见面已年过九旬的老父,顺便去北京中组部当面申诉自己的冤屈。得到一位熟人的介绍,中组部信访组的一位同志接待得很热情。李之琏给了这位同志一封申诉材料和给中央领导人的信,这位同志表示研究后再答复。    
  但过了几天,李之琏再去时,已换了一个生面孔。这位生面孔对李之琏冷冷地说:“领导已研究过了,右派问题过去分工由统战部管;‘文革’后中央对这个问题并没有新的指示,你仍应该去统战部。”    
  李之链说:“问题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现在看得更清楚了,应该实事求是地对待。统战部现在有人负责吗?”    
  “不太了解。你去统战部问问吧!”    
  “为什么党员的申诉要交给统战部去管?如果组织部不给开个介绍信或打个电话,那边不接待怎么办?”    
  “组织部与统战部是平行关系,不好开信或打电话。你自个儿去找找看吧!”    
  李之琏觉得这简直就不像一个共产党领导部门的答复。他忍着气,要求先给找个住处,然后再去找统战部。得到的答复是三个字――“不可能”。这下李之琏再也忍不住了。他说,他作为党的一头牛,给党拉了几十年的车,现在即使回北京办点私事,也该帮忙给安排个睡觉的地方吧,何况他是来向“党员之家”、“干部之家”申诉自己的冤屈的?    
  “再请问:这是谁决定的?”李之琏问。    
  “请示了领导。”这位生面孔答道,接着把李之琏的申诉材料退还给李之琏。李之琏没法,只得不顾头昏眼花,向府右街走去。    
  到了统战部,传达室的值班人员倒还很客气,说:“现在大家都去‘学习’了,部里没人办公,不接待外来的人。”    
  “既然机构还存在,总该有人在机关负责吧?”    
  “那好,你可以写一封信留下。”    
  “我写好了。”    
  “那你就放下吧。”    
  “什么时候再来问结果?”    
  “不用再来了。有什么结果会通知你的;如不通知,你就不必久等了。”    
  那结果,当然是“不必久等了”!    
  当兵团新政委来到农科所的时候,李之琏又向他要求兵团党委直接向党中央转报自己的申诉。这位政委是老政委被打倒后整个生产建设兵团的“文革”第一把手;把李之琏当做张仲瀚“招降纳叛来的牛鬼蛇神”、“篡夺了农科所的领导权”而进行批斗并专政的,正是这位“第一把手”。如果把李之琏这个“牛鬼蛇神”解放了,那也等于给张仲瀚减少了一个罪名,那还行?于是他对李之琏的要求回答得很奇特:“兵团党委不能转,你可以从邮局寄嘛!”    
  李之琏对这种答复感到很刺耳,反唇相讥道:“政委,1958年开除我的党籍时,可不是经过邮局通知我的。这些年我多次申诉无人答复。现在我作为兵团党委领导下的一个干部,我认为兵团党委有责任帮助我实现这种向党申诉的权利。”    
  这位政委无言以对。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党委转一下也可以,但不能表态。”    
  后来据说是转了,但照例无人答复。    
  这时李之琏的爱人陈处舒在“文革”中受尽了折磨而恢复工作之后,又因派性排斥而很难工作下去,不得不通过建国之初在武汉的一位老领导的联系,带着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暂且移居武汉。这样,一家六口人就分居三处,新疆只剩下李之琏孤身一人。    
  不久,李之琏趁去武汉探望陈处舒之便,又拐到北京上访中组部。接谈的是一男一女。听了李之琏的申诉,女的表同情,男的打官腔。打官腔的这位说:“中央对右派问题还没有明确的新政策”,“能不能再入党,也还没有这样的事例”。李之琏要求给找个住处。这位“官腔”表示中组部招待所只剩下一个,让李之琏自个儿想办法。    
  李之琏说:“我已为党工作了四十多年……如果没有饭吃,党不是也该给我一条活路吗?”    
  这时“官腔”才似乎有些同情和抱歉,但也希望李之琏能够谅解。到头来什么实际困难也没解决。    
  李之琏苦无栖息处,只得又去看看熊复。熊复说:“你可以给小平同志写一信,我替你转去,试试看。”    
  过了些日子,李之琏将写好的一封长信交给熊复时,熊复说:“不好了!最近局势大变,有人要‘反击右倾翻案风’了,信不能再转小平了!”    
  随后不久,周总理去世,邓小平又被打倒,发生了天安门事件,“四人帮”们似乎为所欲为,李之琏深感未来更加渺茫,不知这荆棘丛生的人生之路终将走到何年何月……    
  温济泽的荆棘路没有这么复杂,但也是够揪心的。当他被补为“右派”时,他也是对党忠贞不贰,认为党总是对的。至于广播事业局党组说自己“右”,只能先承认下来,以后再慢慢去“认识”吧。如有“罪名”与事实不符、处理过分的地方,日后有机会总能说清楚的――延安“抢救运动”不就是很快甄别了吗?    
  作为一个共产党人,想总该这样想,头抬得高高地向前看;但是每日扑面而来的生活景象,总不是那么令人舒心畅气的。首先,家里的电话被撤掉了,有事想拨个电话、节省时间少跑腿,完全不可能了。他所有出版过的书都成了禁书,就是摆在新华书店书架上的,也都全被撤下来扔进准备化做纸浆的废纸堆里。在北京图书馆陈列架上的也被严禁借阅。发表文章的权利自然也被剥夺。就是他出于崇敬而苦心搜集的瞿秋白文稿与史料,他也感到继续放在自己家里不安全,而交给瞿秋白的遗孀杨之华大姐了。    
  尽管他一直身躯瘦弱又有肺痨病,还是被发配到渤海之滨的一个农场去劳动。劳动了一年多之后,被调到北京广播学院工作。因为头上还戴着“右”帽,他只能搞点资料;1960年10月脱了帽子之后,才开始讲些课,并得以在不公开的《广播业务》上发表点文章。    
  在广播学院教书教到第六年,“文革”浩劫开始,他再次遭受劫难。他所写的文稿和出版的书籍,多半都被烧毁,罪名是“四旧”,是“修正主义”;甚至连建国之初在中共中央高级党校新闻班和北京大学新闻专业讲授新闻广播学的讲义,以及刚刚出版的《马恩列斯论报刊・列宁论广播》,也都被付之一炬。    
  1966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全国即笼罩在恐怖气氛中。他也在广播学院接受“群众专政”。一次他坐14路汽车去医院看病,车到一站门打开,一眼瞅见胡乔木上车,他十分欣喜,连忙点头致意,并起身让座。但胡乔木只无言地用眼神向他示意,叫他不要跟他打招呼。两个人只好都相互陌生人似的,都把着扶手摇摇晃晃地站着,偶尔目光碰到一起,也一句话都不说。最后胡乔木用眼神示意要下车,温济泽用注目礼送他,这时才注意到一个跟他上车的人也紧跟着下了车。“噢,原来有‘尾巴’!”    
  “文革”开始不久,温济泽从红卫兵小报上看到邮电学院揪斗胡乔木的消息,就非常惦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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