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情两三

第47章


  因为卓悟出国了,我想替他照顾照顾他的爸爸?
  不是。
  因为我还爱着那个男人吗?
  不是。
  可能因为我想证明一下自己吧。
  这件事本与我无关,我可以袖手旁观的。办不成,我没有任何压力。若办成了,那你卓悟是不是应该来感谢感谢我呢?是不是应该到你曾经无情抛弃过的人面前忏悔一下你的过错呢?最起码的,也要亲自来感谢我一下吧,这是最基本的尊重啊。我承认,来找司马少,肯定是藏着私心的。面对司马少的质问,我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回答他说:“我想帮卓天博,但是我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帮助他,唯一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你,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你愿意帮我吗?”
  司马少点头,说:“愿意。”
  下午茶的点心还没上齐,我们的谈话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相对沉默,反而是司马少,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他在篮球队里的趣事。我想听的时候就搭几句话,不想听的时候就低头吃我的点心,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卓悟与林闯在篮球场上驰骋的画面。时间过得还算快。吃完饭,司马少提议去看电影,被我单方否决。我对他说,如果能成功劝服司政国放卓天博一马,我就陪他去看。说完这句话,暗觉得对不起司马少。司马少却没想那么多,马上开始计划怎么与司政国对垒了,这小子,为了我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当天晚上,司马少同宿舍的一个好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司马少疯了。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儿,他说,司马少拉着他去ktv唱了三个小时的歌——“我愿意为你”,同一首歌循环演唱,撕心裂肺的,像大马让人勒了马嚼,嘶吼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好动静,歌厅门口本该值班站岗的服务员连着唱跑仨,对他的耳朵简直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强奸。唱过之后,司马少就跟要英勇就义似的,说要回家找他老爸谈判,然后就风一般地走了。
  “你和司马少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室友关切地问我:“司马少那一根筋的家伙,也只有为了你梁小优能狂癫到那个地步。”
  “没事。”我简简单单地回答。
  挂掉电话之后,我转头对柳艾说:“小艾,好久没唱歌了,我们去放松一下吧。”
  柳艾听说要出去玩,兴奋得两眼冒光,赶紧给男朋友打电话——当然不是林闯。柳艾与林闯分开之后一年,遇见了现在的男朋友——周东泽。柳艾说,周东泽绝对绝对是能一辈子的男人,因为他太踏实了。
  是的,周东泽踏实得有点迟钝,不过,至于他是不是能一辈子的男人,就不得而知了。不是说周东泽靠不住,他只是无法满足柳艾对刺激的需求。换句话说,“一辈子”的发言权掌握在柳艾的手里,而不是周东泽决定的。她刚跟周东泽交往的时候,我们宿舍其他三人都替柳艾高兴,觉得周东泽是个老实孩子,不会花言巧语,不会拈花惹草,柳艾跟他在一起,保证没亏吃。柳艾倒没有我们这么高兴,她说:“不会花言巧语,就代表不会甜言蜜语;不会拈花惹草,那说明没有花儿能看上他。这样的男人,除了放心,没什么别的优点。”
  记得柳艾和周东泽第一次出去约会那天,她很晚才回来,我们三个八卦的女人在宿舍围坐在一起探讨(确切地说,是我和老大探讨,韩灵旁听)柳艾与周东泽在一起约会的各种场景:周东泽送上一束小小玫瑰,或者请她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柳艾羞涩之下,赏他一个香吻,然后周东泽不好意思地掩面逃开……
  我们研究得热火朝天,柳艾灰头土脸地进来了,没精打采把包往床上一扔。我们正谈到开心处,猛然看见她进来,我们及时住了嘴,做贼心虚地盯着她察言观色。柳艾屏蔽了我和老大的老鼠眼,一言不发,一屁股陷在她的椅子里,腮帮子鼓得跟肥皂泡泡似的。老大胆子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约会不开心?”
  柳艾不说话。
  我又问:“小艾,周东泽惹你生气了?”
  柳艾一拍桌子腾空而起,吼道:“姑奶奶我真是没见过这样约会的!不看电影不逛街就算了,不选家有点情调的餐厅就算了!我踩着双大高跟鞋,跟丫从市区南面的公园走到市区北面的公园,我说我脚疼,丫带着我打了个车跑东面公园去了!这一天!大大小小十几个公园带着我走了个遍!我就问那木头脑袋啊,我说你是不是没约过会!是不是没约过!你猜他怎么说?!你们猜猜!”
  我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此刻最好不要插嘴。
  柳艾接着吼道:“丫说,咱们第一次约会走遍所有的公园,第二次约会吃遍所有的美食,第三次约会逛遍所有的商场!多浪漫!我呸!浪漫个毛线球!丫找的不是女朋友,丫找的是咸蛋超人!体力爆表不说,还得是个超级大胃王!你说丫脑筋得直到什么样儿!脑袋里面那么多筋儿,连个90度弯都拐不过来么!”
  柳艾骂声响了十分钟后,我们本围坐在一起的三个人就各自散去了。我们深知柳艾的个性,典型的话痨,啥事万一让她揪住点理儿,她哇哇起来没个完的。你若不好意思结束话题,老老实实坐在她对面以示尊重,那你的灾难就来了。你尊重她的人格,她可不会尊重你的耳朵。你就消停坐那听吧!没个一两个小时,不会让你走的!
  过了那一次,我们本来以为周东泽没机会了,谁知,周东泽以他惊人的毅力和耐力打起了持久战。吃的、喝的、玩的、用的,看见啥给柳艾买啥,知道柳艾爱美,恨不能把屈臣氏搬到柳艾宿舍来了。化妆品、护肤品、彩妆,各式各样,白天用的、晚上用的、半夜用的、半夜起来尿尿用的,应有尽有。
  慢慢地,柳艾的心被周东泽疯狂的追求烧化了。半年前,柳艾提到周东泽还吹胡子瞪眼睛的,半年之后,当柳艾从吃穿到住行全被周东泽包圆之后,再提到周东泽的时候,柳艾眼角居然泛着甜蜜,腻腻地说:“我家东泽还是很踏实的。”
  “……”
  我把柳艾前后的表现拿出来对比,并不是说柳艾是个爱财的女人,而是……哎,也许柳艾真的是爱财的。尽管柳艾总给自己喜欢上周东泽寻找合理的理由,说周东泽专一、贴心,但我心里明白,周东泽若不是用这种近乎烧钱的方式展开攻势的话,他这辈子都是被柳艾甩出半个地球的屌丝而已。
  屌丝一旦有钱,就浴火重生,飞上枝头变土豪了。
  后来,柳艾经常与周东泽出双入对,公然在校园里拉手秀恩爱,腻得我们浑身发痒。以前,我提议出去玩的话,柳艾很少找周东泽,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看来,周东泽已经得到了柳艾的认同。
  柳艾跟周东泽打电话的语气不像跟林闯那样娇柔,直接发号施令:“东泽!晚上咱们去唱歌吧!……好,学校门口见!”
  挂上电话,对我说:“走吧,东泽在学校门口等我们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坐在了经常光顾的KTV包厢里,真是一场说唱就唱的卡拉ok。
  进到包厢之后,我扯了扯麦克,音响中发出尖锐的嗡嗡声,赶紧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冲着麦克轻声说:“柳艾,周东泽,今天,由我来开场吧。”
  柳艾起哄着欢呼,周东泽含情脉脉地看着柳艾,我长叹一声,在包厢的电子屏上点了一首“我愿意为你”。轻柔的前奏响起,悠久绵长,柳艾随伴奏轻晃着胳膊,还举起周东泽的胳膊,一起给我营造演唱会现场的效果。
  我缓缓闭上眼睛,气运丹田,歌词冲口而出: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
  特别是夜里
  喔……
  从开唱的第一句开始,我的旋律就任性地偏离了正轨,后半段的歌词只一个“喔”字代替了所有。我扯脖子叫嚷,柳艾捂住了耳朵,周东泽那双肥厚的大手搭在柳艾双手的外面,也帮着她一起捂着。我忘我地“喔”了半天,屏幕上的歌词早就过了拍子,我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忧伤”的世界中。
  让一个心情低落的人去唱歌,结果必然是:听者的心情更低落。
  可是,我的心情为何低落?
  司马少的室友给我打完电话开始,我就像被一瓢凉水砸了一样,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也许我现在的心情,与司马少在唱“我愿意为你”时的心情一样,不是大悲,而是麻木。当为所爱之人倾尽全部都无法得到回报时,悲伤就会在一次次的自我安慰中,自动转化为麻木,与不喜不悲的麻木状态不同,这种麻木,是逐渐对绝望产生的一种抗体。比方说,当一个人每天都会被扇一个嘴巴的时候,他的愤怒和屈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一种隐忍和习惯。
  当然,卓悟并没有每天扇我一巴掌,但是深藏在我心底里的恨,比他每天扇我一巴掌还要大。抱怨和不甘心填满了我的心,两年了,我的不满情绪无从释放,以至于堵塞到看不见司马少的好。为了我,司马少甘愿做任何事情。就像当初的我一样,把爱情崇尚到了卑微的程度。司马少把自己的一切都捆绑在我的喜怒哀乐之上,只要是我需要的,甚至我是为了卓悟去做的事情,他都能赴汤蹈火。如果我再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对他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是,卓悟已经走了,我知道。
  是,司马少喜欢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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