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冉氏女

21 盗书


珍娘或是紧张过头,下得药量偏重,灌下几碗黑豆汁也不见病缓,等到冉敏派人请大夫来诊治,针方并施两位嬷嬷才好了些。
    闹了半晌,见身体好些,两人便急着送冉敏回冉府复命。
    冉敏倒有些过意不去,劝道:“这道近得很,两位嬷嬷刚刚染恙,虽说望诊服药,才缓了些,正是休养的时候。再说,哪有让长辈护送小辈的理。不如这样,我让铺子管事派人先送您二老家去休养。”
    “我这也不用急,横竖有珍娘、绢草跟着,又近,出不了什么事。至于婶娘那,由我去说,平日两位嬷嬷辛苦的很,如今只当给学生放个假便是。”
    这话说的熨妥,其中一位劳嬷嬷便欣慰道:“还是大姑娘知道疼人,怪道合府都赞贤德。说起来也真是怪臊的。我们俩一大把年纪了,还天热贪凉,禁不住嘴多吃了几凉瓜,闹了肚子,倒叫大姑娘看笑话了。”
    这瓜是个稀罕物,想必嬷嬷们贪便宜,贪嘴多吃了几块,原本只是小事,只不过珍娘雪上加霜,抹了一把巴豆上去,才让两人一泄千里。幸而她们俩只以为是自己贪嘴,并没有疑心到珍娘头上。
    冉敏笑眯眯,点点头,妥善送走了两位嬷嬷,便大摇大摆带着珍娘同绢草回了冉府。
    刚进角门,便迎面撞上了詹氏的丫环紫月,她好奇的打量冉敏身后一眼,笑问:“大姑娘怎的出门一趟,领了个奴才进门?”
    冉敏听言一愣,回头一看,直呼头疼。
    那个一言不发,乖乖跟在珍娘身后的,不正是今个才签卖身契的云缄么?
    他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来的,见冉敏回头,他艰难的扯开嘴角,貌似打算回以一笑。只是笑容极其微小,直接被冉敏等人无视了。
    此时此刻,冉敏真想抚额长叹,对紫月说一句:“我不认识他,快把他轰了出去。”
    幻想与现实两码事,见着紫月怀疑的眼神,冉敏只得帮着掩拭。
    “这是我娘亲铺子上的奴仆。之前老太太将娘亲的书交给我打理。我寻思着这书许久不见天日,沾染些许潮气。”
    “如今雨季刚过,日头正好,便想将书都翻出来晒晒。可巧这晒书是个力气活。我们院子里小丫头倒有好几个,做做轻巧的活还成,要搬书晒书,那是男人家的活儿。”
    “赶巧我这次出门,去了娘亲的铺子,听我说起这事,曹管事便向我荐了此人。”
    紫月偷眼看云缄,他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挪到了冉敏身后。冉敏正值十岁,身量娇小,同她站在一起,原本便魁伟的云缄被称的异常高大。加上他分明立体的五官,倒显出几分气宇轩昂的气慨。
    只见他伸出右手,轻轻扯了扯冉敏的衣角,见她不搭理自己,毫不气馁,隔了一会,又伸手扯扯冉敏。
    冉敏回首瞪他,扯住他的衣襟将他身子拉低,在他耳边说道:“怎么?你还想跟我进二门,你可知二门里住得都是姑娘们,你一个外男,便是我同意,我婶娘也不会答应的。”
    “你且同我去库房将书晒好,有事我便会派人通知你。”
    又安抚他:“你若入了二门,想到时时回去看望兄妹,却又不能了。你兄长才请过大夫,妹子一人在家中照料他,你能放心的下来?”
    这番话说完,云缄的眼中倒是有几分疑虑,果然等冉敏差人安顿他时,他只是欲言又止的望了冉敏几眼,便乖乖跟着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冉敏白日同冉媛、冉炔等人一起读书论稿,闲话家常。夜间便在游记中翻找资料,一一摘抄,将存疑的地方,用工笔注释,整理完再重新抄录,吩咐曹大给廖靖远送去。
    日子过得充实而顺意,冉敏便将云缄抛到了脑后。不料七月底时,却出了桩事故。
    事故与云缄有关。
    自云缄从冉敏这领了晒书的差事,十分经心,取书、运书、晒书、收书,事事亲理亲为,夜里也不肯回屋去睡,只收拾铺盖打角落里找个人空位随意睡倒了事,倒把冉敏配给他的小厮让到了一边。
    前几日里倒是顺当,到了第十日,他夜里警醒,倒真听到一些轻微的响动。他也不作声,第二天连铺盖也不带,只合衣埋伏在书箱旁,困时便假昧片刻。
    等待三日,到了第四日晚上,果真门锁发出“”的声响,不一会门锁“卡扎”一声打开,踮手踮脚探进一个人。
    那人在库房中来回走动几步,试探此间虚实,云缄不为所动,依然将身体贴着墙,呼吸收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仿佛确定此间并无危险,那人才放松了身子,打了个轻哨,示意门口的人可以进来,正在他打算放口气时,埋伏在墙角的云缄出手了。
    少年两个大奔向那人,出脚如风,将来人扫到在地,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捂住来人的口嘴,那人仅来的及发出轻轻的一声“唔”,便被云缄整的错身倒在地上。”
    此后如法炮制,云缄一一得手,一共逮得四人。他将这四人全数堵住嘴,五花大绑起来。他是外男,进不了二房,将四人叠罗汉似得层在一起,库房加锁,天还未亮便急吼吼赶到曹大门前,大力拍门,将他从老婆的热炕头上撵起。
    曹大很是无奈,既然人已经抓住,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主子起身再报。
    云缄甚是固执,也懒得听曹大劝说,上前一用劲,两手一提,一左一右将曹大同珍娘一同提下床帏。
    赶着两人匆匆梳洗更衣,晨食也不及用,又辇人去二房守着。待卯时门房一开,便推珍娘进门去请冉敏。
    冉敏首闻此事,倒是吃了一惊,四个盗贼被云缄折腾的晕头转向,才缓过神,又看见这壮汉,吓得忙磕头求饶。
    珍娘怒道:“到底是我们二房无人做阵,连同寻常蟊贼也敢下我们下手。”
    “寻常蟊贼?”冉敏皱眉思索:“能到冉府盗物的又岂能是寻常蟊贼。单说连续几晚,神出鬼没,既没惊动门房家丁,来去不留痕迹的,我看,不会是内鬼吧!”
    云缄听说,掌心扣住一人下巴,微微使劲,将他的脸朝向冉敏。那人吃痛,想□□呼痛,嘴里塞住了破布,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冉敏却看清了他的脸。
    珍妨站在她身旁,见忽然她目光急聚,面色惨白,肩膀微微发抖,唬了一跳,立刻近前抱住她的身躯。
    云缄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一板,将那人的头按在地下,撞得头破血流。
    冉敏紧紧咬着牙根,在珍娘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她强忍住恨意,冷冷地问:“你们可是从京城来的?”
    跪在地上的人有片刻的震惊,迭口否认道:“什么京城,不过是看你家有几个银子,爷几个借花花罢了。”才说完,又遭云缄一阵暴打,连声求饶。
    何用相问?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因为这个人,将会出现在几年后,父亲与继女王氏衣锦还乡之际。
    这个人,便是王氏的心腹,牛胡。
    冉敏不由得又想起前世那场烧去娘亲嫁妆的火,同样发生于她十岁之时,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之处?
    那场火之后,祖父用别的物什填补了她的嫁妆空子。那时,她只觉庆幸同感激。时至今日,她亲眼所见,怎能不知道娘亲嫁妆的贵重?
    这些书本本皆是当今绝版,她随意挑出并不打眼的两本,便换得定北四郊所的铺子,同几千两流通银两。更何况是几箱书卷,近百本的古书?
    到底是谁在觊觎娘亲的嫁妆?
    是继母王氏?父亲?祖父?还是冉家?
    王氏于年前生下男丁,今年已满周岁,还未上祖谱。听詹氏说起,父亲京察既将结束,会于等侯察疏之际带王氏母女回乡省亲。
    京察,冉敏心中一紧,五年一次的京察,官吏考绩后,是进是退,功溃在此一举。按理说,此时正该是冉府向京城送银子活动的时候,偏偏此时的冉府却毫无动静。
    对了,便是前世那场京察,父亲官升两级,搭上三皇子的路子,从此飞黄腾达,芝华也借此得已入宫,沐享天恩,成为后宫中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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