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冉氏女

50 宋嘉绎的秘密


朔月栖在枝头,宋嘉绎安全将冉敏姐妹送回。
    没有人提及芝华陷害冉敏之事,冉敏是知道提也没用,而芝华,自不会将自己所做的脏事喧扬出来。
    冉柏夫妻见过宋嘉绎,知道冉训对他极是看重,见他到访,又救下芝华,忙释出善意。
    两人忙前忙后,难得表现热情,言语间尽是试探,宋嘉绎不动声色,三言两语便将话题挑开。
    芝华拉住张氏,撒娇道:“阿娘,宋家哥哥也是一同上京,这船地方大,不如请他跟随我们一同上路,也好有个伴。”
    张氏不理会,赔笑道:“你宋家哥哥还有事在身,莫耽搁他事。”
    宋嘉绎当然想与冉敏同行,然则想起自己的身份,怕连累她们,便也婉言谢绝。反正他的船只也泊在附近,他日日都能见到冉敏,只是不同舟而已。
    冉敏冷眼旁观,好不容易送走宋嘉绎,头也不回回到船舱。
    芝华想跟着送一送宋嘉绎,奈何张氏攥紧了她的手不放。见宋嘉绎身影消失在船舱,芝华板了脸,甩开张氏手埋怨道:“阿娘,你拦住我做甚?”
    张氏食指一点芝华额头,怨道:“小丫头,哪里懂得许多,宋嘉绎不过是个东阳商户的继室子,便是他如今有些成色,到底比不上京城的世家。别贪颜色,若是嫁过去那乱七八槽的亲戚关系便够你受的。你还是安份些,你的前程自有你外祖父打点,到时候山珍美味,金铂玉饰,才是人上人的日子。不信,问你父亲。”
    冉柏却出乎意料的摇头道:“怕是他的来历没有你们想象的简单。”
    冉柏道:“我听说父亲本对南北冉合族一事并不十分上心,冉宁那事解决后,方有了兴趣。我曾经探过兄长的口风,兄长只说不可得罪此人。而父亲对宋嘉绎的态度很微妙,既忌讳又尊敬,这倒不似父亲的性格。”
    冉老爷子那性子,霸道的很,且他又在朝中任过太宰,先帝去后,方退下来。他历年不管事,资历却老,少有忌惮,能让他如此重视......
    张氏问道:“难道他是什么皇族后裔不成?”
    原是随意说说,不想冉柏却紧张起来,忙捂住她的嘴,又命芝华噤声。低声道:“这可是你们能胡乱猜测的?我且给你们透透口风,南冉冉宣那妹妹,先帝朝时曾在宫中做过宫人。”
    “啊!”芝华惊讶道:“这么说,宋家哥哥是先帝的遗腹子?”
    冉柏低声叱道:“小声些,隔墙有耳。”
    他四处查看,见无人偷听,继续说道:“但凡谣言,空穴来风,岂能无音。且想想当今圣上,那皇位得来也不光彩。辛丑宫变中,宫人逃出宫帷,不知几多。如今虽未证实,不过我看□□不离。我看父亲也不是很看好宋嘉绎,故而对他既忌惮又敬着。”
    芝华听得心头跌宕,若是宋嘉绎真是皇子,嫁予他,便能够当上王妃,若是再幸运些,飞上枝头统领后宫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
    她想起宋嘉绎俊美的容貌,便心跳不已,听着父亲的话,只垂头不语。
    冉柏不知芝华心事,张氏是妇道人家,想不透其中的关键。待到芝华愈陷愈深难以自拔后,最终铸下大错,毁了她自己,也毁了冉柏。
    冉柏一行,有意瞒着冉敏的事,不过第三天,便被冉敏知晓。
    冉敏孤身上京,与东津的联系却没有断。廖靖远平素冷清,在她离开后,却飞鸽传书,每五日,便有一封信递至她的手中。
    东津一切安好,耿云彬收拾心情,投入探矿大业,廖仙芝女中豪杰,却派不上用场,得知有此一行,十分感兴趣,偷偷收拾行囊,悄悄跟在队后,去了南方。她时有信来,信中大部写得都是耿云彬。
    冉敏心中安慰,耿云彬已三十余岁,仍孤身一人,若是廖仙芝能有缘与之成为眷属,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最让冉敏在意的,却是廖靖远第五封信上的内容。
    “月末,冉松卖北郊祭田一百亩。”卖田并不出奇,关键点在于冉松卖的是祭田。祭田者,祭祀先祖之田地。贩卖祭田,在族中是重罪。廖靖远的信中说,冉训并没有责罚冉松。
    这便说明冉松贩卖祭田的行为,至少是私下通过冉训的许可。能到贩卖祭田这一步,看来冉家内部,已出现金帛危机。
    廖靖远告诉了他,冉家私财流向。她的大伯,每月十五,都会在东津城中的东升钱铺中存入一笔为数巨大的银两。而这个钱铺背后的主子便是当朝太子妃的父亲俞马。
    至此冉敏已经看出廖靖远想同她说的事。他在劝告她,若是去京中,千万要避免同太子的人马相遇。
    她的祖父冉训,在致仕后,并未放弃政场,而是在皇权争夺中选择了太子这一党成为权场博奕的工具。
    只是,结果会不会如他所愿?
    冉敏记得,上一世,最后登基者,并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子,而芝华,也在数年之后参选入宫,因生下皇子被晋升为贵妃。
    而冉柏也因女儿之故,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在冉氏地位凌驾于冉松之上。
    冉敏突然想起祖父不让大伯入政一事,长子继承祖屋,次子在朝为官,现在看来,何尝不是对冉松的一种保护呢?
    只是冉柏呢?他向来最不满冉家的不支持,缺管银资疏通的冉柏,在官场上走的跌跌撞撞,一直在下游徘徊,直到遇到张氏......
    将各种线索整理、串连,冉敏终于想通了细节。
    先帝崩逝后,祖父的致仕显然是被迫,虽然为保存冉氏的实力,冉训选择低调盘据东津,而暗地里,却在选择能帮助他东山再起的对象。
    而这个对象,便是太子。
    冉松性格稳重而务实,在冉训看来,是最适合的继承人,而冉柏跳脱、偏激,不得冉训心意。偏偏不看重的儿子却进入仕途之中,这与冉训的想法相悖离。
    若是支持冉柏,万一有一日,他处于权力中心,注意他的政敌会曝露他身后冉家,那冉训这些年的沉淀便白费了。
    冉训有意打压冉柏,却没想到,冉柏遇到了张氏,并在岳父的提携下力争上游,逐渐并入张氏所代表的三皇子一党。
    事已至此,冉训只有更加低调,一方面培养冉敏,以期进入太子后宫,与之联姻,降低对二房的伤害。另一方面,继续瞒着冉家二房众人,希望木已成舟后,再为二房求情。
    只是冉训的权谋在前世彻底失败,太子在皇位争夺中下马,三皇子登基后,在冉柏的保全下,冉训选择龟缩东津,以此渡过残生。冉松也因从未入过仕途而成为一个守宅翁,冉媛因父母之事,婚姻不顺,转而牵怒冉敏。
    这些事实,是冉敏前世不敢想象的,如今,却硬生生撕裂开,像是一道伤口,细述成因。
    只是有一点冉敏仍旧想不通,前世南冉并未与北冉有什么纠葛,今生,它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宋嘉绎,他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的推翻南朝,自立为帝呢?他到底是什么人?
    见冉敏皱着眉铭思苦想,绢草劝道:“既是想不明白,姑娘便别想了,明日见到宋家郎君,问问他便是了。”
    冉敏道:“他的身份显然是个机密,又怎样轻易告诉我。我不认为他有这样笨。”
    这话刚说完,第二日冉敏便被打了嘴。绢草偷偷将冉敏彻夜难昧的事告诉宋嘉绎,他派人驻守在船舱外,竟很爽快的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冉敏。
    宋嘉绎,他的真实姓氏为皇甫。当他说出自己真实的姓名时,冉敏很是震惊。
    因为皇甫,是皇姓。如今在位的南朝天子,便是姓皇甫。
    宋嘉绎的母亲,是先皇淑妃,在先皇在位后期,很是得宠,以致于甚至有一段时间,先皇的六宫中,只有她的寝宫夜里宫灯长明。
    冉敏很能理解,以宋嘉绎的容貌,并不难看出当年淑妃是怎样风华绝代,独揽帝宠并不稀奇。若是在寻常人家,一对夫妇只有彼此,那是被人称羡之事。
    然而,这是在帝王家。帝王的宠幸,一柄双刃剑,他能救人,亦人伤人。
    大正二十年,淑妃有孕,钦天监夜观紫微星旁出现的一颗新星,推测出淑妃怀得是皇子,并且是未来真龙天子。
    先皇大喜,大赦天下,其中便有南冉因欠税而下狱的冉宣。
    如今冉敏已无法得知究竟宋嘉绎是天命所向,还是先皇有意授命钦天监为之。然而那时的朝中,的确是掀起轩然大波。
    当时的太子,便是当今君上,已在太子位上二十年,突然出现的皇位继承人,打乱了他的即位步骤。
    他亦不是省油的灯,在先皇下决心对他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联合外戚,发动辛丑宫变,囚死了先皇。
    宠冠后宫的淑妃没有幸免,被灌下鸩毒,最终香消玉殒。
    “当然,这只是正史的说法。”宋嘉绎道:“其实母妃在先皇崩逝后,依然活了两个月,当今君上,想要从她口中探知一个秘密,而将她囚在地宫深处。只是母妃原本被身子弱,经历父皇之死后,身子更孱弱,早产生下我之后,便撒手离世。而将我偷偷抱出宫帷的,便是我的养母,母妃的宫人,冉氏女。”
    冉敏沉默不语,宋嘉绎望着她道:“我知道,你很早便我对我身份有疑虑,故而从来待我之警觉。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如今,我将身世坦然相告,便是希望,我们之间不会再有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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