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骨

第二十三章 无面鬼猴(3)


我摇摇头,问道:“柳伯伯,我看它们性情好像挺温和的,也不会伤害人,干吗要给网起来呢?”
    “你听说过山魈吗?”柳老爷子说话似乎总喜欢以问句开头。
    我心想又是魈,之前碰到雾魈,现在老爷子又提到山魈,这云南难道遍地都是魈不成?不过我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
    老爷子继续说道:“这无面鬼猴其实就是山魈的一种,它们的习性很特殊,刚才阿华也跟你讲过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它们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老爷子顿了一顿,看我似懂非懂,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它们之前为什么没有伤害你,只是抓了你?还有你想过没有它们抓你去是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心想难道它们那样做的目的不简单?
    “我先问你,假如一只狮子被人抓住了,关在笼子里,它会有什么反应?”老爷子继续问题攻势。
    “那……一开始肯定会咆哮,撕咬笼子吧……”
    “假如你被人关在笼子里,并用枪指着脑袋,你会咆哮和撕咬那人么?”
    “当然不会,我没那么傻,我肯定会乖乖地按拿枪那人的意思做……”
    “那你看看现在那些无面鬼猴是什么表现?”
    柳老爷子这么一问,我就突然明白了,它们被抓后的反应竟然和人一样?!马上就问道:“这么说它们之前不伤害我,并不是因为它们不想伤害我了?”
    老爷子点点头,说:“它们不伤害你是因为你对它们根本够不成任何威胁,它们在你出帐篷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来了,然后观察了你一会,觉得你可以替代先前那只痔被驯养起来,所以才会想要把你抬回去。”
    “我靠!什么?!它们想要驯养我?!还有那个……那个您说的什么痔?什么东西?”
    “彘!这种动物是无面鬼猴历来所驯养的,就跟我们人养的猪一样,埋在那里的那头就是了。”柳老爷子解释道。
    对于这个彘我似懂非懂,不过一想起刚才那群猴子是想要抓了我去当彘养,我鸡皮疙瘩都起了来,看来这种没有脸的东西点都不可怜,全他妈是装的!
    “不好!”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就大叫了一声。
    “咋了?”老爷子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
    “刚才我那军刀被它们搜走了!”
    “干!你不早讲!”老爷子还没听完我的话就冲出了帐篷,我也跟着冲了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看守那群无面鬼猴的阿木和阿兴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而那张大网上已经开了口子,一只身材较胖的无面鬼猴正在往外钻。
    柳老爷子吹了一声口哨,所有帐篷都动起来,第一个冲出来的是凌剑飞,他看了老爷子一眼,拔腿就奔了出去,这时候其余人也端着枪冲出了帐篷,一下子就把那群还没逃跑的无面鬼猴给包了起来,那只胖一点的一看形势不对,索性又钻了回去,一言不发地“望”着我们。
    “老爷子,跑了好几只,现在怎么办?”有人在旁边问道。
    “阿飞已经追出去了,等他回来再说,你们先守住这里,别再让任何一只猴子跑掉……”
    嘭!老爷子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巨大的枪声在近处炸响,震得我耳朵生疼,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个伙计的散弹枪口正冒着烟,而枪所指的地方,一只无面鬼猴已经被炸开了花,白花花的脑浆和鲜红的碎肉散得满地都是,网里的其它无面鬼猴这下完全安静下来了,齐刷刷地“望”着那只被崩成碎块的同伴。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响声,那开枪的伙计捂着脸想要大骂,却看见柳老爷子已经闪到了自己跟前,原来是被老爷子给抽了一耳光,他把几欲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谁让你开的枪?!你个兔崽子两只耳朵中间是空的?左进右出,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柳老爷子突然就发起火来。
    “我……它……它想用毒针吹我……”那伙计语无伦次地辩解到。
    “毒!毒你个死兔崽子!那是麻醉针!”
    老爷子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左右踱着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对着所有人说道:“把它们全都弄死,我们连夜就走!”
    “柳伯伯!”虽然我知道了这些无面鬼猴绝非善类,但老爷子说全部给宰了,也着实让人吃惊,忍不住就喊了出来,“我们……没必要这么做吧?”
    “没必要?你以为无面鬼猴就这么不堪一击?你以为我把它们网起来是多此一举?你以为我之前让兄弟们别伤着它们是因为什么?元庆,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见过这种猴子的真面目,你根本就不晓得这些猴子在这大山里为什么是食物链的顶端,为什么连老虎见到它们都得绕道走,为什么我们这么多端着枪的人都得乖乖地避着!”
    老爷子一口气把话说完,火气未消,我根本不敢再多问,马上就去收拾装备,而其他人也纷纷行动了起来,有人开始往无面鬼猴身上倒汽油。
    “老爷子,确定都给宰了?”那人已经点燃了打火机,只等柳老爷子发话。
    面对这么多活生生的智慧生物,我看到柳老爷子还是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声大叫从不远处传来:“快跑!”很快就看到凌剑飞几乎是踩着草尖飞了过来,而他身后的林子里,所有的树木全都唏唏嗦嗦地抖动起来,就像风一样向这边快速蔓延过来。
    “跑啊!猴子军队来了!”有人跟着喊了一声,营地里马上炸开了锅,所有人都顾不得那些帐篷了,卷起自己的背包就开始狂奔,乱得不成样子,柳老爷子气得直跺脚,朝天开了一枪,跑出去的几个才停下来。
    “阿飞、阿龙跟我留下来,阿华你带着其他的人跑,跑得越快越好!”老爷子下了命令,就往猴群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想被猴子撕了的都别乱跑!跟着我走,别掉队!”阿华喊完后就拽了我一把,他知道我负重跑不快,索性将我的背包也扛了去,叫我别回头,只管跟着他往前跑。
    我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跟着阿华跑出了没多远,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营地那里已经起了大火,火光映着密密麻麻的猴群,一些猴子似乎停下来开始救火,而另一些猴子则怪叫着往这边追过来。
    不过追在前面的几只很快就倒下了,我没有再回头看,心想肯定是老爷子他们在那里的缘故。
    阿华负了两份重量,吭哧吭哧地往前跑,我由于轻装上路,跑得还算快,紧紧跟在他后面,后面还有几个伙计,不过已经不足十人了,我忽然想起中了麻醉针的那两人,不知道柳老爷子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带回来,不过面对那么多数量的猴群,想必自保都有点难度,更别说要背着个大男人跑路了。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先前的营地了,视线范围内也没看到有猴子追上来,胸腔里却已经开始烧起来,以这种速度跑下去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前面就是怒江,过了江就安全了,所有人快跟上!”阿华冲着后面吼道,此刻的他也是气喘吁吁。
    怒江?原来我们已经到怒江了,来不及多想,我咬着牙死命地跟上他的脚步,很快就有轰隆隆的水声从前方传来,所有人都顾不得疲累,全都加快了脚步,因为紧紧跟在屁股后面的就是那些没有脸的恐怖猴子,我们杀了他们的同伴,要想不被报复,就只有死命地往前跑。
    脚下的小道急转了个弯,阿华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时刹不住脚,将他扑倒在地,爬起来一看,就发现前面已经无路,黑漆漆空荡荡的一片,而水声则从空荡荡的下方传上来,我甚至能闻到那股独特的水腥味。
    “阿华哥,没有路了,怎么办?”夜色浓重,月光照出了江中升腾上来的雾气,却照不到对岸,而且根本看不到哪里有桥,山谷通往江面的道路唯独这么一个豁口,前面和左右两边全是峭壁,这下我傻眼了,怎么过江呢?
    嗖!一根什么东西突然划过耳际,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身旁一个伙计喉咙里发出噢的一声,就瘫软了下去,我顺势回头一看,心就提了起来,不远处的树枝上,几只无面鬼猴正端着吹管朝这边高声怪叫着追了过来。
    前横绝路,后有追兵,绝望的感觉笼罩着我们这帮人,有几个伙计已经开始骂娘了,还有几个干脆端出了枪,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大吼着:“猴崽子们,放马过来吧!爷爷我在这里等你们!”
    “接着!”阿华甩过来一个东西,刚接手就很沉,我还以为是枪,心想这下子连自己都得端着枪跟猴子拼命了,没想到阿华又急急地吼道:“阿乐带头,所有人上溜索!我给你们做掩护,快!快!”
    他这么一喊,我才发现手中是个铁制滑轮,而悬崖边上,已经有人攀了上去,我抬头一看,就发现头顶上一根手臂粗的管子,直直地通向浓雾与黑暗之中,应该是连接到江对岸的,那个叫阿乐的小伙子几下就攀了上去,将铁滑轮往管子上一扣,嗖地一下就滑入了雾气之中,而其他人也紧跟着上了去。
    阿华摸出两把散弹枪,又朝我屁股上踹了一脚,大骂一声“快上啊!又楞着等猴子来给你挠痒呢?!”说完就杀气腾腾地折了回去。
    另一个伙计托了我一把,我也顺利上到了溜索上,扣好铁滑轮,再回头望了一眼,阿华正端着两把散弹枪,左右开弓,将追上来的猴子全部轰飞,那背影……虽然没有阿诺强壮,但也颇有英雄气概了。
    我看了看眼前浓重的雾气,和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死命抓住铁滑轮,眼睛一闭,就滑了出去。
    这里要介绍下这种江上溜索。自古以来,怒江大峡谷一带交通都相当不便利,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岩羊无路走,猴子也发愁。因为怒江两岸大多都是陡峭悬崖,危岩耸立,而江水则异常湍急,所以很难在江面上架桥,想用船渡河也是危险万分,如此险要的地理环境下才造就了溜索这种工具,而溜索的发明者就是当地的怒族人,他们用竹篾扭成手腕粗细的大索,然后横拉于江河之上,固定在两岸的大树、木桩或石崖上,要过河的时候就用自制的溜板或者滑轮在竹索上面滑过去,当然后来普遍采用钢缆做溜索,一方面是因为竹索长年累月使用容易损坏,特别是长时间的摩擦和承重下,可想而知,竹索的使用寿命并不会太长,而钢缆就可以一直使用,很久都没事。
    但我们现在使用的这根恰恰却是竹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起来里的,刚上去的时候没注意,等滑到中间的时候就听到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响起来,江面上并没有风,却开始摇晃得厉害,要是在以前,光是想想自己挂在摇晃的、随时都可能崩断的绳索上,下面是滔滔江水,就已经不寒而栗了,但此刻,真正置身于这样的境地,恐惧感竟然消失了,我的两只手臂几乎失去了感觉,机械性地扣在拉环之上,风声、水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我整个人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对岸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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