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骨

第五十一章 黑渊之底


这怎么可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些明晃晃的光斑分明就是水面反射上来的,刚才的石头丢下去也是明显的落水声,还有上面的岩壁和崖道上面那些潮湿的痕迹,以及一直蔓延到谷里的浓雾……
    所有的这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巨大坑洞毫无疑问是一口天然形成的巨井,而且没有干涸!
    那么,黄琳所说的出口又在哪里?
    我回头望向黄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悬崖边上,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从没见过的惊讶和慌乱。
    “快去抬箱子,往回跑!”黄琳几乎是尖叫了起来。
    胡子比我反应快多了,几步就蹿回到了箱子那边,我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手刚摸到箱子,就听到了哗啦啦一片水声——我们都意识到了,巨坑里面的水正在不停地往上涌!
    听声音和来势,那水涌上来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我们想要通过盘旋的崖道上去就更慢了,胡子几乎是一个人扛起了箱子,拼了命地往上跑,我干脆放了手,去接黄琳身上的两个包,也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跑,可是才跑了没到两分钟,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浪席卷而至,转过头,已经能看到水面了,开始漫过对面的崖道……
    当那水漫过对面崖道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过多的害怕,因为远远地看去,那速度并不快,但等到水已经漫到身下十米不到的距离,哗哗的水声开始淹没胡子骂娘的声音时,我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慌,这水漫上来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那股冰冷的气浪就已经开始让我寒毛都竖了起来。
    几秒钟后,脚下一凉,水就漫过了膝盖,我抬头一看,胡子和黄琳都停了下来,正在往箱子上面裹防水布。
    我猛烈地吸了几口气,鼻子一捏,水就漫过了胸口,心里咯噔一声,不好,这水太冰了!
    之前的跑动出了一身的汗,身体处于发热的状态,而现在被这水一冰,整个人激灵了一下,脚底板弓了起来,开始抽筋了……
    其实,我小时候在水库里玩的时候就有过脚抽筋的经历,当时差点没淹死,全靠自己胸腔内憋足了一股气,增大自身的浮力,身体才不会往下沉,然后忍着腿部的疼痛,两只手拼命划拉着游到岸边,才终于捡回一条小命。
    而此时此刻,小时候那次难忘的经历瞬间就浮现在了脑海里,我不假思索地憋足了气,连腮帮子都给鼓起来,仰面朝天,试图让自己像那次一样浮起来。
    但是,我没有想到,身上的迷彩服做工太好,太厚实了,浸水后就变得相当沉,而水又在往上涌,身体就没法一下子浮出水面,只能拼命地用两只手往下撑,几个浮沉之后,几口冰冷的水呛进肺里,难受得无以复加,整个人感觉到越来越无力,连手臂都僵硬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难道这次是真的要死在水里了么?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裹着防水布的箱子飘在水面上,黄琳正扒在边缘朝我喊着什么,但我耳朵里像开火车似的响,已经听不到了,猜着应该是叫我游过去,但我实在没力气了,两条腿已经直了,没有丝毫的知觉,身体渐渐往下沉去,意识也模糊起来,我甚至分不清哪里是黑的,哪里是白的,哪里是水底,哪里又是水面……
    混沌中,似乎有人抓住了我的脖子,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无尽的黑暗。
    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再次醒来,而现在,在确定自己能睁开眼睛后,四周却是漆黑一片,有一股气味钻进了鼻孔,那是一股异常酸臭的味道,似乎有人吐了。
    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吐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因为,胃里面泛酸的紧,嘴角上还留有什么东西,抬手擦了一下,粘糊糊的,是自己的呕吐物,忍着全身剧烈地酸痛坐起身来,又一阵干呕,胃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试图摸索着去找手电,我记得原先是放在迷彩裤子的大腿袋里的,但是袋扣已经掉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又摸遍了全身的口袋,找到一只潮湿到打不起火的火机,还有那只疑似我的奇怪手机,也是浸水后就开不起来了。
    腰间的军用水壶由于绳子绑得很牢,倒是没有脱落。
    我想看看时间,摸了摸左手腕,幸好手表还在,这支是电子表,阿华塞给我的时候说过是防水的,还有夜光功能,但是此时却没有发光,我摸了摸表面,已经裂了,这下是连唯一可能的光源都没了。
    我就那样坐了一会,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该笑是因为我没有死,在那样溺水的情况下竟然没有死!
    该哭的是所有必须的东西都没了,有的也坏了,甚至连身边的人都不见了,我最后一眼看到黄琳是在浮着的箱子上,没有看到胡子……
    等等,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呢?现在又是在哪里?怎么会一片漆黑?
    脑子里画面一闪,在失去意识之前,有人提了下我的脖子,难道是胡子?也就是说他们都还在,是胡子在最后时刻救了我?可是他们现在怎么不在这里?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我扯着嗓子想大声喊胡子,但是声音一出口就感觉不对劲,喉咙沙哑得厉害,几乎喊不出声,又是剧烈地咳嗽,嗓子痛的跟火烧似的,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在野外,这哨子可是很管用的东西,别嫌麻烦,放好了哈。”
    在几乎要放弃寻找胡子的时候,这句话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我就看到那个老实敦厚相貌的阿华递过来一个哨子,我开始还笑话说这东西有什么用,难道去大山里当交警么?阿华踹了下我的屁股,骂道:拿着,比你想象的要管用!
    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在野外,哨子的确是个管用的东西,不管是身处荒无人烟的大山中,还是深不可测的洞穴中,当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破喉咙都没见到人时,你还可以拿出哨子,时不时吹两口,也不花力气,却能时刻向外界传达呼救的信号。
    我在迷彩服上衣的内袋里翻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哨子,短促有力的哨声开始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来,我感激阿华留给我的这样东西,可是在怒江边失散的他现在又身在何处?
    哨子声刚响过,跟着就有好几个回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一听到这种回音,加上浓重的黑暗和寂静,我心里顿时一片荒凉,难道说我是在一个洞穴里面?怎么会这样?
    我又吹了几声,试验下回音,努力去辨别声音的方位和变化,但是还是摸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能隐约感觉到空间很开阔,但是四面八方都是封闭的。
    往身下摸了一手,潮湿得很,仍然是岩石地,就跟之前在巨大坑洞的崖道上那岩石地一样。
    等等,巨大的洞穴,潮湿的岩石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瞬间就蹿上了心头,难道说,这里,是那个天然巨井的最底部?!
    可问题是那水?那漫无边际涌上来,差点将我溺毙的水又到哪里去了?
    所以,我不是在巨井底部,而是上浮到一处地势更高的地方,然后顺着水流漂进了一个不知名的洞穴?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一点,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糟糕透顶,胡子和黄琳把我救起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然后拿哨子不断吹着,巴望着他们听到后能早点回来。
    少顷,就有一些声音开始回应我,那是远处传来的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心中大喜,还好,胡子他们没有走远,我赶忙又吹了几口哨子,好让他能确认我的方位。
    但是很快,我就觉出了不对劲,那种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怎么这么多啊?难道有好几个胡子不成?
    当终于意识到我用哨子招来的这些声音根本不可能是胡子的时候,我整个人寒毛都炸了起来,因为人的脚步声还是很容易分辨的,那是两个啪嗒啪嗒有规律的击打声,但现在这种声音却是轻柔的、短促的、纷乱的,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还有,如果是胡子他们的话,肯定不会就这样摸着黑在这里乱走,我的手电丢了,不代表他们的手电也丢了,好吧,就算他们的手电丢了,但性格总不会丢吧?胡子是个大嗓门,要是听到我吹哨子,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说话,而是这样一声不吭地摸过来?
    所以,在这黑暗中,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绝对不是胡子他们,甚至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种声音感觉上就像四条腿的动物,比如,狗?
    但是,这种地方显然不可能有狗这种东西,只可能是其它什么动物,不管是什么,对此刻的我来说,都是具有威胁的。
    我开始极度地后悔吹哨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中不自觉地往身后退了几步,后背就顶到了一面坚硬的东西,摸上去感觉不像是岩石,倒像是一堵墙,正在奇怪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怎么会有一堵墙,就扶着身后的这面东西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才知道身后的这面东西并不高,仅到我肩膀的位置,我赶忙翻了上去,心想能到高点的地方总比呆在原来那个位置要好。
    翻上去后就发现,这是个并不宽阔的平台,沿着四边缘摸了一圈,估算出这处平台大概两三米见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就这样孤零零地杵在潮湿的岩石地上。
    我就那样趴在小平台上继续听四周围的声音,但是四下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仿佛之前那些不知名的脚步声一下子都不见了,但我不敢轻易乱动,谁知道它们是不是早已经摸到了身边,只等着我稍微制造一点点的动静,就扑上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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