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和弦

31 最后的意志


痛。
    顾七海觉得自己浑身仿佛只剩下了这个唯一的感觉。
    周遭的环境始终是黑暗的,没有一丝灯光,悄无声息,空气也相当闷热,顾七海的衣服很粘稠,她也不知道布满在她身上的究竟是汗水还是血。
    顾七海尝试往前爬了一下,顿时痛得她无法使出力气。
    她沙哑地开口:“纤纤……”
    前方隐约有些动静,顾七海又喊了一声:“纤纤……是你吗?”
    随后她听见了纤纤呜咽的声音:“七海姐,是我连累了你……”
    顾七海听到也很难受,但是,到了这一刻,难受已经没有用了。
    在莲玉城的草丛里找到昏迷的纤纤之后,顾七海虽然想着马上报警,不过却在之后遭到了意外的袭击,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跟纤纤就已经被带到了这间暗室里。
    狂热者。
    顾七海想起这个人的名字,既是恐惧,同时又愤怒交加。
    这个人就是马修和在追捕的连续杀人案的凶手,顾七海看过了关于这些惨绝人寰的命案的新闻报道,每个被狂热者杀害的死者生前全部都遭受过诸多残酷的虐待,最终不堪重负而死去的。当醒来后看见狂热者的真面目后,那刻顾七海便已经悲伤地明白了,她跟纤纤这次也许真的逃不过这个灾难的命运了。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虽然纤纤是跟顾七海一起绑过来的,狂热者这次的目标反而更像是专门针对顾七海而来,在这间密室困了那么长的时间,狂热者目前为止始终没有对纤纤出过手,狂热者只是把纤纤捆绑着,然后便一心一意地对付着手无寸铁的顾七海。
    在那之后的经历,顾七海已经不想再回忆了。如今身体所承受的伤痛大概已远远超过了她的极限,在遭遇狂热者施虐的时间里,她曾经好几次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但是狂热者却没有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每当她意识变得模糊起来,狂热者就会用更加刺骨的疼痛强迫她清醒回来。
    眼泪最终还是掉了出来,顾七海的脸上全是伤口,每一滴眼泪混着血,仿佛都流进了她的心中。
    门突然开了,霎时之间,房间变得明亮起来,灯也打开了。
    顾七海太久没有见过光明,只好猛地闭上了眼睛。
    脚步的声音正在渐渐接近。
    顾七海知道,是狂热者来了。
    狂热者淡淡地开口:“死了吗?”
    顾七海没有回答,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人用力地踢了一下,她暗暗地呼痛了一声,看见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狂热者得逞地笑了。
    “你可别装死,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狂热者恐吓着她。
    顾七海蜷缩在地上,身体不由得颤抖着。狂热者粗蛮地把她翻了过来,牵扯到了她身体上无数个伤口,不等她喘口气,狂热者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刀,冰凉的刀锋紧紧地贴着顾七海的脖子,“之前我就是这样,一寸一寸地把那些贱人的肉切开,看着他们一边流血一边向我求饶,但是最后他们卑微的渴求只换来了更加凄惨的死法。顾七海,看着你顽强地抵抗了这么久,我就给你一个恩赐吧。”狂热者的刀慢慢地往下移动,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顾七海的皮肤,偶尔力道没有控制好,甚至又把顾七海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切开了,“听说你很会画画?刚好我这里有纸和笔。”
    狂热者把画纸和画笔毫不客气地甩在了顾七海的脸上,“我就让你在死之前画出你最后的一幅作品,我会代替你,把这幅画交到你最爱的马修和手中。哈哈,不知道聪明绝顶的马修和侦探看到你的‘遗作’后,又有怎样的反应?我可是相当期待呢。”
    顾七海微微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她仍是不屑地盯着这个以他人的感情和生命作为玩乐的狂热者。
    狂热者嬉笑够了以后,再次看向顾七海,故作惊讶地说:“糟了,我居然忘记把颜料带过来了,不过我想你这么厉害,就算用别的液体代替颜料也能够画画吧?”狂热者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手上的刀用力一落,顾七海的手腕顿时被狠狠划开,鲜红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啊!”远处的纤纤看到这副情景,惊恐地叫了出来。
    顾七海拼命地咬住嘴唇,狂热者对她这样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又用力在她的另外一只手腕上划了一刀。
    “好了,‘颜料’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接下来,你就尽情地慢慢完成你的‘遗作’,但是不要太慢了,不然我怕你的血流干了,你的画还没有完成呢。”狂热者狂妄地笑着,“还有,我也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你不用费神在画上面动任何手脚,你的画完成以后,我会亲自检查,如果你还想让马修和能够看到你的画,就好自为之吧。”
    狂热者把刀扔下以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密室,步伐极其高傲。
    密室的门牢牢地关上后,远处的纤纤哭着喊:“七海姐……”
    顾七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以她现在的状态,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困难,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多久,也许一个小时后,又或者是明天她就已经不在了,但是她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她含恨而终的父母、经常半途而废的画画,以及,那份没有好好传达过的感情。
    马修和。
    只要一想起他的名字,冰凉的心口好像又暖和了一点点。
    她曾经答应过要送他一幅画的,只是这个承诺,没想到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兑现。
    顾七海把脸上的血和泪抹在了粗糙的地上,随后缓缓伸出手,终于摸到了狂热者扔下的画笔,她爬到了那张雪白的画纸前,吸了一口气,握着画笔沾了些手腕上的血,然后颤抖着在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
    当顾七海的画送到马修和手上的时候,血液已经彻底凝固在纸上,整张雪白的纸几乎都染成了黑色。
    顾七海的画是以包裹的形式快递到刑侦队办公室的,由于快递单上寄信人的信息全部都是空白,刑侦队根本无从得知线索,当包裹一打开,办公室里诸多经验丰富的刑警也都从来没有见过一幅如此触目惊心的“画”。
    由于整幅画都是用血来涂画的,构造和勾勒都相当简单,甚至还带着一丝潦草,无一不显示出绘画者虚弱的身体状况。画的主题约莫可以看出在或深或浅的黑色背景下,有两个人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往前方跑着。
    但是只有马修和才知道,顾七海画的是他和她曾经在火灾中相依为命的情景。
    在画的右下角,有这样的一句留言——“修和,我愿你永远吉祥如意。”
    原来,与他一起经历过的一幕幕,不论是生死边缘,还是日常生活里的微小细节,通通都是她至死也无法忘怀、最珍重的记忆。
    收到这幅画后,付景耀马上就拿去了检验部门,检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付景耀神色凝重地告诉马修和:“检验部门的同僚已经证实了这幅画上的血与顾七海的DNA吻合的,以一般的情况来说,一个人的出血量这么大,再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身体基本都撑不住了,加上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她是落在了狂热者的手上,以狂热者的作风,恐怕……”
    马修和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注视着那幅瘆人的画。
    与马修和相识了这么久,付景耀也从来没有见过马修和这个模样,自从确认顾七海失踪后,他不眠不休地去追踪线索,宛如永远都不会感到疲惫,但是谁也看得出来他无比憔悴的面容。而顾七海的画送达到他的手里后,他终于像失去了所有精力一样,双眼空洞,无论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曾有过任何反应。
    付景耀正是担心着马修和一直维持着这样过于冷静的状态,他几乎骄傲了一辈子,若他一旦崩溃,恐怕会走入难以想象的毁灭。
    “修和,你要振作起来,顾七海还在等着你去救她!”
    马修和闻言,终于轻轻地抬起了目光,他先是看着付景耀,而后又环视了一圈周遭的刑警们,有相熟的,也有陌生的,为了尽快解救出顾七海和纤纤,以及抓捕狂热者,警方甚至破例让他加入到了刑侦队的调查中。
    马修和突然走进了洗手间,片刻之后,他再次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他拿起一块毛巾,迅速地擦了一番后,对着办公室里等待着他的人说:“我要把至今为止所有的推理推翻重来。”
    刑警们顿时有些讶异。
    有人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依据目前各种零散的线索,我把自己逼近了一个困局,要走出这个困局,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回头,重新出发。”马修和拿起白板擦,毫不犹豫地擦去了他之前在白板上列出的所有推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对手除了狂热者,还有时间。”
    付景耀静静地看着马修和,不由得松下了一口气。
    他不必再担心怀疑了,他所熟悉的马修和已经回归了。为了配合马修和的行动,他立即开始指示在场的所有刑警进入新一轮的调查当中。
    白板上,唯独还留下了“狂热者”三个大字,马修和冷冷地看着它,用油性笔在它之上打上了一个硕大的交叉。
    “狂热者,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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