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杀手 聂小无

第67章


    
  一去就是一整天。    
  什么意思?    
  算了,管他什么意思,反正看来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可我反复想来想去,好像也还是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可行,但谁去扮演天涯呢?太危险了,基本是必死的任务,不过同盟中好像也总有真正的死士随时待命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妙龄少女……    
  正想得头疼不已,蓝先生忽然推门进来,淡淡地道:“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    
  他仿佛听见了似的,立刻补充道:“碧树西风。”      
第十一章 不悔憔悴    
  啊?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后他居然又道:“用你说的方法。”    
  我晕。一句话为什么一定要分三次说出来呢,可这,这也太快了吧,而且我胡乱想出来的法子真的这么管用?那给我一把屠龙刀或者倚天剑,岂不是就可以号令江湖了?    
  蓝先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道:“但你也莫要得意,碧树西风本身的情形就很特别,死穴也暴露得足够明显,手中又有重要人质在握,这样如果还搞不定,只能说明你脑袋有问题。当然,比起初出道时,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接下来的任务,会是更大的挑战。”    
  说完,便将一本红色缎面的册子丢在了我面前,转身又出去了。    
  不用说,那就是不悔与憔悴的资料了。    
  我现在却还没有心情去看。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又是一阕蝶恋花。    
  又想起了另一阕词,以及那有着凄美悱恻的名字的四个人。    
  所有的爱和恨均已化为乌有,只剩下一本蓝色缎面的册子,冷冷的几段记述,简短的一个注脚:某年某月某日,互戕,俱亡。    
  我叹了口气,身为一个杀手,本就没有伤春悲秋的资格,杀人的人如何去爱人?连恨也不应该有;蓝先生说得对,这四个人若不是非要把生活搞得凌乱一片,缠绵一团,也许就不会死得这么快,这么容易了。    
  我可不想死得太快,也不想死得太容易,所以只得赶紧收拾心情,拿起那本红色的册子。    
  不悔与憔悴,看名字就像是两个极其郁闷的人,这样也好,我开始用蓝先生的思维看问题――越古怪,越离奇,越特立独行,小辫子和小尾巴才越容易抓。忽然想起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是的,马老大也说过,江湖上名字古怪的人太多了,没有名字的人才真正可怕。    
  还好这几个人都还是有名字的,而且一个比一个古怪。    
  但杀完他们之后,似乎就要开始面对些没有名字的人了,比如蓝先生口中的“最高统领”。    
  其实搞不好就是他自己。他也是个没有名字的人,不是吗?    
  算了,倒霉就倒霉在我已经是个有名字而且有相貌的人,躲不开也逃不掉了。蓝先生还说我聪明,这也叫聪明?这样的聪明管什么用?我更情愿做一个幸运的人。    
  但翻开册子之后,我就开始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不悔:女,约35岁,相貌不详,自出道以来一直戴一青铜面具,善用各种兵器,尤擅用毒,成名之战便是一夜之间成功毒杀了唐门某旁支整族人口,后被收入杀手同盟门下,屡建奇功,得以位列六大高手之中。性格古怪,寡言语,据说少年时情路坎坷,不幸遭遇重创,容貌被毁而致于此,实情不明,独身至今。    
  憔悴:女,约30岁,相貌亦不详,迟于不悔三年出道,亦长年戴一白银面具,似不谙武功,却与不悔情同姐妹,形影不离,或传实为同父异母姐妹,或传另有隐情,实情不明,独身至今。    
  是江湖让人畸形,还是人畸形了才会投入江湖?    
  但如果能正常地生活,我想谁也不会愿意把自己搞得稀奇古怪吧,毕竟谁没有经历过挫折,谁没有暗藏着苦衷,为何贩夫走卒们还能茁壮顽强地谈笑健步呢?    
  可这么一个充斥着扭曲的地方还有不知多少人扭歪了脑袋要进来呢――老实说,我也不明白整天穿着白纱衣做怨女幽魂状难道就不会不小心吓着自己?或常年戴着古怪沉重的面具脖子酸不酸呢?总扎成黑粽子也不好受吧?大家都想在江湖中得到什么呢?杀掉了所有奇装异服的其他人,自己的奇装异服不就没有人欣赏了吗?    
  越想越好笑。    
  但最好笑的好像应该是自己。    
  不过这样一来,忽然又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了。    
  继续看资料吧。不悔与憔悴均虔心向佛,茹素多年,其间与南小少林住持相识,后勾结甚深,不仅常有往来,彼此互通消息,据传更有共图叛逆本派、意图另立门户之举,后南小少林被剿,二人怀恨在心而不敢言,闭门退守,行踪诡秘。    
  我倒。比碧树西风果然简单了很多,却也困难了很多,虽然也是行止古怪的两个人,却似乎全无破绽可捉。    
  可这么多的“实情不明”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蓝先生说,不明的都是不重要的事情,杀手档案不是传奇小说,不会把鸡毛蒜皮也写进去。    
  但我总觉得,有时候事情就是会在鸡毛蒜皮上找到离奇的突破口。当然,我可不敢跟蓝先生这么说,赶紧表示赞同,然后问他要这二人的画像。    
  蓝先生奇怪地看着我道:“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们长什么样子,画像有什么好看?不过是面具与衣服。”    
  但她们是女人,就算狠下心蒙起了脸,也会忍不住在面具与衣服上暗藏些玄机。只要一点点细节,也许就能给我很大的提示。因为我也是女人。    
  蓝先生听完什么也没说,半个时辰后,便着人送来了她们的画像。    
  果然大半是面具与衣服,但却不是一般的面具与衣服。    
  不悔身材高挑修长,穿黑色长布衣,白袜芒鞋,的确有出家人的风范,但所戴的青铜面具却非常狰狞可怖,而且不同于其他面具,居然有三面,几乎将整个脑袋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传说中阿修罗的一种形象。    
  阿修罗,是佛国六道众之一,天龙八部神之一,但说它是天神,却没有天神的善行,和鬼蜮有相似之处;说它是鬼蜮,又具有神的威力神通,且具有人的七情六欲……因此,它是一种非神、非鬼、非人的怪物,性子执拗、刚烈,能力极大,凡与之接触,倘不蒙喜悦,就必然遭殃。    
  看来果然是乖僻暴烈的一个人,但也很聪明,不仅谙熟佛教典籍,也很了解自己――可是这样的话学佛又有何用?这面具岂不是对自己最深刻的讽刺?    
  但比起憔悴的面具,这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那简直不能说是一副面具。    
  乍一看,就是一张活生生的面孔,当然,画像是素描,没有着色,实物是白银铸造,如果也没有上色,看起来应该没有那么逼真。    
  所以单从画像上看来,憔悴就是一个很正常而美丽的文弱女子,虽然也着布衣,但看得出颇花了心思,看上去都素雅而合时,身材比不悔要矮小纤细些,且毫无咄咄逼人之气,也全不似个江湖人,倒颇有柔媚动人的姿态。不说明的话,添上数枝竹或兰,上款下款,再盖个印,就是一幅清幽别致的仕女图。    
  真可惜,如果那不是面具而是面容,她就是我见过的最正常的江湖人了。    
  但那确实是个面具。    
  于是所有其它正常表现只让人更觉诡异。    
  还有憔悴这个名字。    
  据说曾经有位前辈叫“恨满天下碎心人”,虽然好像功夫也猛人也酷,却只让我觉得好笑。夸张了的痛苦犹如吹胀的气泡,难免显得轻浮,且根本经不住轻轻一戳。    
  不悔与憔悴的面具也有此功效,名字却略胜一筹,一个人如何能“恨满天下”呢?至多也不过斯人独憔悴罢了,而能够不悔不怨,也就算没有白白憔悴。    
  她们的故事,未必会比碧树西风的更曲折,却也许更值得尊重。    
  但尊重归尊重,我还是必须置她们于死地。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忍,毕竟都是女人,如果两个女人愿意戴上永远的面具,并相依为命地活下去,只能说明她们其实尚未绝望,仍在等待某个人或某件事的来临。    
  她们在等什么?    
  我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她们隐藏甚深的死穴所在,而唯一可以追寻的线索,大概就是憔悴所戴面具的容貌。    
  但这么明显的线索,为什么蓝先生开始竟没有随资料一起给我呢?    
  蓝先生的回答很简单,如果那是憔悴本人的相貌,则她何须戴个面具多此一举?如果那是关联到她们的秘密的人的相貌,她又怎会大大方方公开戴了几十年?    
  话是有道理,但我还是希望就此进行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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