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爱,让我们相遇

第41章


  谷雨瞠目半天,才在泛起的酒意里确定了小七是在哭,她以为从来不会哭的小七,此刻正哭得痛而无声,像只是内脏在抽动。谷雨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在小七的背上。
  等莲子费力开了门,抱了一堆年货进来的时候,一个火锅已快干了。莲子看到两个女孩,一个头脸赤红得像醉虾,一个细瘦得像根葱白,互相搭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莲子呼出口气,轻轻地带上了门。
Chapter 7 人生就是一个圈,我们都行走在这边缘
  冬天已经来临,地面像老化的肌肤,僵冷中开始皲裂。傍晚刮起北风,天又阴又紧像要崩裂。夜里只听到唰唰的树枝响,早起窗帘透白,开门又是雪光耀眼。
  老式窗框积着油灰,在冰天雪地里看出去,一棱一棱的屋瓦浪里白条似的堆着雪。一条条枯枝上黑白分明,如蓬松的鸟羽中划出一道简洁的黑线。
  谷雨便突然想起阿因,阿因透明的眼睛,淡青色的血管,也像冰雪一样无辜无邪。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会不会正看着她?
  她拿把笤帚去扫雪,没扫几下,忽然来了兴奋劲儿,开始搓团滚雪球堆雪人。后面的窗子被“啪啪”地拍了两下,她回头见小七把窗开了条缝,打手势叫她安静点。她却一个雪球掷了过去,在小七眼前炸开了,一团雪粉扑起来。她哈哈笑着,依稀听到小七似乎骂了一句,她也不计较。
  小七现在安分很多,自己在网上接点设计,也帮人写写东西,还是懒怠出门,闲下来便逗逗黑猫莱斯达。
  谷雨这回不被表像迷惑,下力气盯了几天,一定要她戒烟。小七对她的坚持不以为然,她在小七捉摸不定的情绪里,时而觉得欣慰,下一刻又觉得自己枉费心机。
  但她自己也忙起来,彩虹姑娘生产恢复后,在街角开了个服装店。她邀谷雨跟她一起合作。谷雨俏丽的外形,利落的口齿,是天生的模特,更是站店的好材料。
  小七又拍窗户,这回在里面叮嘱了一句,叫她省点心,少玩玩,先把事做了。她换上胶鞋,踩着咯吱响的厚雪往外走,阡陌交通的巷子成了一整块的雪白,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
  已到年下,服装店生意格外好,彩虹姑娘想早点算了账关了店门就回家过年去。谷雨也在琢磨过年的事。她问小七要不要回家,小七根本不屑回答,她就有点后悔,小七现在有什么家是需要回的?谷雨自己却忙碌而快乐,蕾蕾按照约好的,将小宝带来过年。
  小宝既然要来,她便对小七格外严格起来,每天要给小七量一次体温,押她去医院验血。
  小七的饮食以素食为主。她又再次要求小七戒烟戒酒,她每天会不定时地突然回来做突击检查,她要小七必须以全新的,健康的姿态迎接即将新加入的小宝。
  “还没人敢这么管我。”小七说,“你当我是你女儿?”
  但她发现小七其实比她还认真。她们重新粉刷了房间,贴上贴纸,添置了小桌子小椅子。又拾掇出很多衣服玩具和零食,小七还嫌不够,每天要跑出去一趟,再买回很多东西,直到家里再也没有角落塞下。最后,买回一大包烟花。
  小宝四岁,已经会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几个字被他歪歪扭扭地拆分成五六个字来写,但谷雨喜不自胜,这个时候只有小宝是属于她的,不会背叛她,不会嫌弃她,不会辜负她。
  当小宝的一双热乎乎的小手握到小七冰凉的手上,小七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谷雨拿出两块三明治放桌上,对小宝说:“听阿姨的话,妈妈去工作,下班给你买棉花糖。”她对小七笑一笑,轻轻转身带上了门。
  街上已经处处可见结灯挂彩,不知道什么角落就忽然一声爆竹,小孩子们提前穿上新衣服跑来跑去,这一切都给了她好心情。
  超市里人满为患,样样都打折,她心痒了,早早地跟彩虹说了声,便出了店门。她还要再去给小宝买点东西。
  她在温暖的商场里转悠了一小时,给小宝买了顶有长长的辫子可以当做围巾的羊绒帽子,一双带绒球的棉手套。给小七买了同样的一套,一样鲜艳的颜色,只有版式大小不同,外加一双暖和的毛拖鞋。她忍不住把脸蹭上去摩擦,真是又软又暖和啊!
  店堂里装饰得红红绿绿,挂着金银穗子和小铃铛,垂着红灯笼。音响循环放着新年快乐。店员正拿喷壶在橱窗上画出白雾般的大大的雪花。
  她的心情也被暖气和节日气氛蒸得暖洋洋的,拎了一包东西往回走。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笑声。
  她轻轻推开一条缝,窄窄的一条缝里也能看见两条人影互相扑来扑去。她将门开大一点,欢闹声扑面而来。小七正将小宝托起,一次次地抛到床上。小宝乐疯了,在空中蹬着两条腿,一边咯咯地笑。
  小七抬头看见谷雨,笑容来不及收起,有些尴尬,她文不对题地说:“你回来了。”
  谷雨心中暗笑,她已经摸清楚小七的性格,那冷漠不是装模作样,是真不习惯,也反感直面的情感表达。
  谷雨做出快乐的样子,将礼物神秘地藏在背后,让小宝来猜,然后快速地亮在小宝眼前。
  小宝过来抢着,她将帽子给小宝戴上,又将小七的一份交给小宝,“这是给阿姨的,小宝快拿去给阿姨。”
  小宝欢跳着将拉拉杂杂的一大团捧给小七,小七犹豫一下,终于弯腰将头伸过去,小宝给她将帽子围巾戴上,滑稽地伸出一个长长的弯角。鲜橘色上织着海蓝条纹,将小七的脖子绕了个圈,垂下两个小小的绒球。
  那样亮堂的颜色,将小七苍白的脸映出一片绯红。她有些懵,从没这样可爱地打扮过,她一时不知是摘下还是继续戴着。
  “别动!”谷雨掏出相机,“小宝,POSS!”
  小宝立刻一只手搂住小七的脖子,另一只手比出一个手势。
  “小七,笑呀!”谷雨明媚地喊。
  小七将嘴角牵了牵。
  谷雨将数码相机送去翻洗,选了一张角度最好的,放大,贴在小七的墙上。
  照片上小宝喜滋滋地搂着小七,小七的笑有些拘谨,但是是真实的。
  小宝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大哭大叫,手臂托垂着,脱了臼。小七过去,哄着他,让他左手去摸右边耳朵,顺势在小宝抬起的胳膊上一托,轻轻松松对了上去。
  这一点让谷雨大为佩服,“你怎么会的?”她由衷地说,“越来越发现你会带小孩。”
  小七笑笑,说:“阿因小时候也是这样。”
  隔了这么久,小七终于又主动提到阿因。谷雨心里一热,立刻低下头。
  现在小七愿意跟她谈一谈阿因了,也谈到她们自己的过往。但往往是谷雨讲得多,小七只是沉默地听,听谷雨曾经的那一系列男人——陆明、思垣,甚至老金。
  老金终于出现的时候,谷雨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
  老金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说他去了一趟香港,追一笔款,人都忙翻了,回来却听说她出了事。老金把一些散发着浓烈海腥味的东西放在地上,又抽出大瓶香水放桌上,说他顾不上回家,就立刻来看她了。
  谷雨冷冷听着他的鬼话。去香港一直是老金惯用的理由,她跟他认识这几年,亲眼见他说瞎话,都说在香港。
  有一次跟他在浙江的大巴车上,他老婆打电话来,他大声说在香港,弄得一车人全醒了,四下看是谁在说瞎话。谷雨想,现在这话轮到他用在她身上了。
  老金仔细审视她的脸,到底还是有些惴惴,便说他原本也不知道那几个老板这么龌龊,他们只跟他说想认识谷雨,他觉得没什么坏处就做了个中间人,没想到害她吃了这么大个亏。老金让她放心,以后一定帮她把这口气讨回来。
  谷雨说:“你少跟我扯,有种摘了这帽子。”
  她说着一把掀了老金的帽子,老金躲闪不迭,一下子便露出头上被开的口子,还贴着纱布。谷雨说:“哟,你在香港被人开了瓢?”
  老金黑脸变成红脸,他嘿嘿一笑,也不躲了,接着恼火便闪出来。
  谷雨不等他开口,就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有本事只管去找,别来让我恶心。”她把那包海产和香水一起扔到他怀里去。
  老金走了后,小七说:“这又何必?不像你了。”她指的是这一撕破脸,难免老朋友变成仇家。
  谷雨说:“我是怎么样的?”她有一点愤愤,觉得小七还是误解她。
  小七说:“你以前是打定了主意要人人都喜欢你。别人不喜欢你,你连分量都没了。”
  “现在呢?”她追着问。
  小七却不说下去了。谷雨便说:“你还不是一样,以为你多厉害,你居然就这样放过了闵安琪。”
  她指的是闵安琪抠账的事。从小七把家用账接过去后,她便发现小七管账比她精细得多,也聪明得多。
  小七会把一切东西细分,哪些是眼下必须的,哪些是可以拖一拖的。只要是可以拖一拖的,小七一律不把它们算在账内。还有哪些是可以合并的,几张信用卡怎么样导过来又导过去,账目在小七手上算出来,居然她俩仍能过得像小康一样。
  但小七也并不真的抠账,闵安琪自那日受了她的唬,此后真的乖觉地每月有钱打过来。但小七也没有乘胜追击,似乎一棒子震住了闵安琪,也就够了。
  谷雨提醒她闵安琪不是善茬,“敲山震了虎,就放虎归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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