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爱,让我们相遇

第43章


  只要陆明在江洲,谷雨便始终不能踏实。他对谷雨说过去上海做生意,却依然会不定时地出现。
  一次谷雨进了货回来,一手拿串糖葫芦快步回家想赶紧见小宝,而在家门口却看见陆明的车等在那里。
  她一下怔住,陆明已很久不露面,神出鬼没经常一两月来一次,但是从未见过小宝。这时小七听到声音,已从院子里抱着小宝跨了出来。
  陆明转过头看到了抱着小宝的小七,小宝在小七的怀里正挣扎下地朝谷雨伸出手。
  小七加快一步,从谷雨手中接过糖葫芦,对小宝说,“到妈妈这里来。”
  小宝便一跳一跳回到小七身边去。
  陆明看看小宝又看看谷雨,最后问小七:“这是你的孩子?”
  “看着不像?”小七反问。小宝勾着她的脖子,她又将小宝抱了起来,对谷雨说:“你俩就在外面聊吧,小宝今天学会背‘离离原上草’了,我要再盯盯他。”她瞟一眼陆明,又看向谷雨说,“你以后不要老是给他买糖,我家宝宝牙不好。”
  谷雨和陆明并肩在街上走了一截,逐渐暖起来的风将一切都熏得暖洋洋又轻飘飘,一点杨花絮飞进鼻腔,不留神就打个喷嚏。陆明握住她的手,问:“还没有回心转意?”
  谷雨让自己被他握着,陆明每当有这样细腻的、谨慎的柔情出来,她心里都一阵湿润,她默默感受着这一点痛和甜,对陆明说:“看,风筝。”
  一只金鱼风筝不知何时挂在树梢,随着微风微微摇曳,两人看了一会儿。
  “谁家孩子放的?”谷雨说,“我小时候经常这样看风筝,但我从来放不好,总是看别人放。”
  “我会做风筝呢,”陆明说,“做得可好了。”
  “你给樱桃做过的,一个美人鱼风筝。”谷雨说。
  陆明噎了一下,谷雨有些后悔。他们又往前走了,陆明说:“谷雨,我对你是认真的。樱桃是过去的事了,我相信她愿意看到我们在一起。”
  谷雨停下看着眼前的男人,阳光从他头顶的银杏披挂下来。银杏已长出一串串新叶,翠绿嫩滑,春风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陆明在这阳光温煦的午后,也像新生一般,又像当初那个单车少年了。
  她心里有一点模糊地感动,也有一点痒簇簇的东西,像生出的新芽。她告诉自己,别被错觉打动,陆明是危险的,也不再适合她。
  晚饭后她开着水,几个碗在盆里漂来漂去。小七过来拧了水龙头,将碗接过去,一边擦干一边说:“陆明再来几次,这事就瞒不住,你看小宝的样子。”
  她明白她的意思。小宝那圆溜溜的眼睛,剑一般清晰的双眉,可不就是陆明的翻版。
  “你还不明白你的问题吗?”小七说,“你要人家彻头彻尾就只有你一个,因为他最初喜欢的是你姐姐,你到现在心里也不踏实。”
  “你想说什么?”她问。
  “我只有一句话,”小七说,“小宝需要一个爸爸。原装的当然更好。”
  “思垣呢?”她脱口而出。
  小七难以察觉地笑一笑,每当她这样笑,谷雨就觉得小七比她自己更深地看穿了她。
  “你知道的,时间快到了,没几天了。”小七说。
  霍思垣被判一年,随后又减了半年。她俩平时虽不提,却谁也没忘记,两个人心里都有本日历,一天一页地翻过去,已然见了底。
  红灯亮起了,一群小学生在车前跑过,没什么秩序地一窝蜂跑过马路。
  霍思垣停下车耐心等着,小学生们的黄书包和蓝绿条纹的校服在四月的阳光下特别耀眼洁净,一切都很美好。以至于绿灯亮起,他仍没有重新发动车子的念头。后面有车摁着喇叭催他,他才又开动起来。
  他开车跟在那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后面,车道两边的梧桐栽种得很整齐。这条路的梧桐树原来并没有这么齐,是茂密和拥挤的,现在却疏朗了很多,看来被人工休整过,挪走了几棵。
  小孩们欢叫着,去路边的小摊子上买画片和饮料。几级高的台阶上是个服装店,有个女孩跨出来对孩子们说了几句,叫他们不要堵在门口。孩子们哄散了,女孩却没有再进店去,她沿着马路沿向前走去。
  女孩穿着很宽大的罩衫,盖到膝下,细长的牛仔裤又挽起两道边,露出一长截脚腕,这样的背影很婀娜。她的头发盘在脑后,在梧桐叶投下的碎影里轻盈地走动。
  思垣缓慢地开车跟着她。
  一只黑猫从旁边的一个巷子里跑了出来,黑猫后跟着另一个女孩,口中呼喝一声叫着黑猫。她的发梢修得很碎很短,修身的衬衫长裤和懒散的神色有些不搭。步子跨得拖拖沓沓,晃悠到先一个女孩身边。
  她俩说了几句什么,停在巷口的卤菜店门口,买了几样卤菜。又去旁边的烟酒杂货店,絮絮商量起来。这下似乎有分歧,两人在为买白酒还是红酒争论。
  这时她们听到后面有人说:“别买酒了,我车里有。”
  她们一起抬头,看见思垣靠车站着,短短的头发在阳光里闪耀,一脸顽皮的笑意。
  谷雨发出一声欣喜的欢叫声,她向着思垣冲来,一把揽住思垣的脖子。思垣将手扶在她腰上,抬起眼,看向正走来的小七。
  小七的神气还是有点疏淡,眼里的喜悦却是分明的。小七松开怀里的黑猫,黑猫几步跳走了,小七说:“你来得好准时,果然是今天。”
  “你怎么知道是今天?”思垣问。
  “谷雨昨天梦到你,非说你今天一定回来。”小七说着一推谷雨。谷雨身子还挂在思垣身上,问他:“你跟踪我们啊?”
  “我看到有个美女从服装店里出来,我就想,这样好看的人,我大半年没见到了,不能轻易放过,就跟着来了。没想到是你。”
  他们都笑起来。思垣将车停好,他们一起向里走。
  谷雨一路说说笑笑,似乎他们昨天才分手,今天又见面。进了门思垣环顾左右,说这院子更好看了,也更有味了。小七问他原来没有味吗?思垣说怎么没有,但现在更香了!
  谷雨说:“天麻跟驴胶一起炖,就是这个味道。没办法,现在这里有两个药罐子。”她见思垣的表情有点异样,立刻岔开说,“我们又要养生,又要美容,你是内行,别取笑我们哦!”
  她们在院子里放开小桌子,将买来的菜摆好。小七又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砂锅,是新鲜的水菜汤,思垣的眼睛不由得跟着她转。谷雨笑吟吟地看着他问:“你看小七是不是变了?”
  思垣点点头,他还不能精细地说出小七有哪里变了,但眼前的这个小七确实多了一些东西,又少了一些东西。他看看谷雨说:“你也有点不一样了。”
  谷雨抿嘴一笑,将几缕碎头发夹到耳后去,她耳垂上光溜溜,没戴耳环,宽大的罩衫是青花瓷的花式,她看上去又清洁又妩媚。
  “哪里不一样?”她问。
  “很美,非常美。”思垣由衷地说。
  小七拿了几个高脚杯,将思垣带来的酒倒进去,谷雨说:“大中午的喝红酒?”
  “就你讲究多。”小七说着又拿来一个小盆子,嘴巴里啧啧两声,黑猫应声而来,小七把一些小菜放进盆里,搁在地上。
  他们碰了个杯,谷雨说第一杯祝思垣归来。第二杯呢?祝小七手术成功。谷雨说小七手术后她们一起没顾得上有庆祝,就等你回来一起,你不知道,过程可够惊险。小七笑笑,说第三杯祝谷雨。
  “谷雨有什么喜事?”思垣问。
  “谷雨把小宝接过来了。”
  “小宝呢?”思垣问。
  “在幼儿园。”
  三个人原来都有喜事,他们便接连干了好几杯。渐渐地舒展了,开始争相开口,问得最多的自然是思垣这半年的日子。她们称为“那里面”。
  她们问他那里面过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有没有人给他委屈受。还问他提前出来的过程,问他家里人的态度……
  思垣问答得简短诙谐,只挑有趣的讲,似乎自己是去度假。然后他截住话头问:“你们去过我公司了?”
  谷雨看了小七一眼,小七说:“啊,去过了。”
  思垣说他走之前交代过闵安琪,会负责她们的生活。她俩便一起说安琪来过几次,也帮了不少忙。思垣说安琪还是挺负责的,她俩对视一眼,说是啊,多亏了她。思垣又问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她俩说一切都不错。
  说到这里气氛忽然有些怪异,他们一直不停口地说话,兴奋和喜悦是自然的,却也都不敢停下来。这时忽然的一个停顿,一时都不知道该接什么。
  谷雨轻轻地将自己的椅子挪开一点,她站了起来,小七立刻转头问她去哪里。她说去接小宝,让他俩先吃。
  小七看着她走出去,收回视线,她的目光便被思垣接了过去。
  两人长久地对视着,空气流动得细弱起来。他伸手握住她。
  “手还是那么凉。”他说。
  “我冷血。”她说。
  “你以前就这么说。”
  “思垣,”她叫他,“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你不用说这个。”
  “我知道。”
  思垣将嘴唇迎过去,她微一迟疑便迎合了他。思垣的怀抱带一点长久隔绝后的陌生,嘴唇还有点脆弱与干涩,渐渐热烈起来,小七应和着他,然后将身体稍稍退后一点。
  “你过得好不好?”他问。
  “很好,像你看到的。”
  “阿因的事……”
  “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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