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爱,让我们相遇

第44章


  他看她是真的不想提,他便也不提了。他想说,你吃了很多苦。又想说,你不用觉得欠我的情。但都咽了回去。他们还有很多的事需要回忆,要花很多时间一点点地交付,一步步地倒叙。他又看看院子里的陈设,说:“你跟谷雨相处得挺好。”
  “奇怪吗?”
  “是有点。”他对她承认。说他原本不敢相信,但在那个紧急关头,也只有谷雨可以托付。“谷雨自己都需要照顾,我把你托付给她,也真是难为了她。”
  小七笑笑,“她很高尚。”
  他觉得她的笑有点讽刺,但是这个笑并无恶意,以前她的笑都带点看好戏的味道。思垣说:“小七,你变了很多。”
  “哪里?”
  他一时找不到词,小七的冷漠还是那样,但眼里的那点野却没有了,少了那么一触即发的危险,她看上去甚至是安详。
  他说:“你胖了一点。”
  小七低头看看自己,她仍是瘦,胸前一马平川。她说:“我胃口好了一点。”
  谷雨一直到晚上才带小宝进门,她带着小宝去看了电影,吃了必胜客,玩了淘气堡,最后沿着湖边散步。小宝困得趴在她背上睡着了,她才拖拖拉拉带他回家。进门看到小七独自在院子里,从铁丝架上一件件收衣服。她问思垣呢?
  “走了。”小七从她背上接过小宝,搂在怀里疼着,“今天让宝儿委屈了,有家不能回。”
  她不问谷雨,怎么这么晚才回,谷雨也不问她和思垣聊得怎么样。小七给瞌睡兮兮的小宝擦了脸手脚,抱到床上睡妥了,才跟谷雨说:“明天他来,你跟他好好谈谈吧,我出去。”
  “我跟他谈什么?我以为他向你求婚呢。”谷雨说。
  “求过了。”
  “呃……”谷雨倒意外了,“你答应了?没答应?”
  “我不会结婚。”小七说。
  她俩都有点狼狈地住了嘴,谷雨看小七抱着一叠衣服进了屋,她自己便也进去。小宝睡得正酣,谷雨抱住那个热烘烘的小身子,看着月亮渐渐沉下去,她还一直睁着眼睛。
  但第二天来的是个陌生人,一位端庄的女士,院门开着,她在半开的门上敲了敲,说:“打扰了,哪位是思垣的朋友?”
  谷雨手中拎着一截水管,小七拎着另半段,两人正在接管子浇花,一起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她四十不到,眉毛画得高挑,眼影很精致,发型一丝不乱,唇上是浓淡相宜的玫瑰紫。黑白细格花呢外套,鞋跟不高不低,自然将腿线拉长。谷雨心中已经给出了80分。
  小七从凳子上跳下来,说:“请进。”
  陌生女士也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孩,当先的这位脸庞圆润,饱满的嘴唇蜜桃一样鲜灵,眼神极灵活,稍稍一转便是风情。后面的女孩长手长脚,宽宽的眉间距,太宽了一点,高颧骨,冷淡的眼睛,太冷淡了一点,具备画家艺术家所热衷表现的那类人物作品的游离感。
  女士的心里已有了个判断,但她仍是先介绍了自己,她是霍思垣的嫂子,她叫顾恩慈。接着她问:“你们哪位是思垣的女朋友?”
  霍思垣知道自己把握不住小七。他越爱,越知道爱不住她。
  从开始认识她她就是那样远。初次见面,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掌,近在咫尺地对视,他发现这女孩的眼神和声音都若即若离。他不知怎么就动了心。
  思垣的意识里没有这样的人,浑身带着危险的火,熄灭也是一瞬间。他想起小七上一次的发病,那时候他抱着她,她死气沉沉。思垣不敢放下她,唯恐当双手放下,怀抱落空小七便永远离去。但即使小七睡在他怀中,有贴肤的体温,他仍是感到怀中的生命正点滴 流失。他明白他跟小七这水天相隔的距离。
  思垣在回程中又忐忑又期待,谷雨只告诉他小七情况稳定,这个稳定大有讲究,她终日不语也算稳定。有没有改变?思垣心里有一个指望,还有一个计划,他不是怯懦的人,这是第一次迟疑。
  一直到她俩出现在他的视线前方,他在车里远眺,一路跟随半天,都不敢相信那是小七。
  小七从没有这样踏实的步态,小七一向走路很轻,几乎不带风,让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或者骤然消失,绝不会这样毫无遮掩地将路面的落叶踩出咯吱咯吱来。
  一直到他们三人坐在一起,思垣举起谷雨给他倒的红酒,他仍不能置信。小七的风格并不改变,只是眼神软了很多,四目对视,她也没有调开眼睛。思垣简直在心里欢唱了。
  他们聊得开怀,又不是很尽兴,彼此都收了一点,谁也不敢把话题断下。每个话题将近尾声,立刻有人提出个新话题补上去,新话题便再次热烈地展开。
  但他们又都悄悄地观察着其余的人,思垣感到小七和谷雨两人都想好好地问他,想好好看看他,但结果是谁也不先开口。他也想好好问问她们,结果却是一杯一杯喝了很多酒。
  他也奇怪,这两人原本水火不相容,她们本是互相轻蔑、诋毁,彼此提防、不放过,又因为个什么原因互相掣肘,这么个疙疙瘩瘩的关系,现在却是一片默契,会互相保护。当然,这是好事,是他在临别时,在那些无法联络的一个个日子里最巴望的事。
  他将小七托付给谷雨时就有奇怪的感觉,他不能进入小七的内心深处,谷雨可以。虽然眼下两个人绝口不提这些,但她们俩已自有一个小小的世界,除了她们,谁都进不去。
  “谷雨是个好女孩。”谷雨出门后,思垣坐在小七的房间里,看着那些又熟悉又陌生的陈设,再次说。
  “她应该被宠爱。”小七说着也坐了下来。现在他们又面对面了,小七眼里的坦然让思垣心里一阵柔软。
  思垣的手伸进衣兜,终于掏出一个小盒,他的手很稳,很慢,声音一字一顿。
  “也许我太冒昧,希望你不会怪我。”
  小七看着思垣绷得紧紧的唇角,他从没有这样认真,这样严肃,又这样紧张不安。他打开小盒,一枚切割完美的钻石恬静地躺在蓝丝绒里。
  小七拿起来看了看,眼神更加柔和了,有一片雾落了进去。她说:“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个。”
  她把戒指放在桌上,站了起来,关上房门。思垣看着她脱下了那件牛仔衬衫,里面是一件半截的工字背心。她的动作很慢很镇定,像是经过长久思虑的,很有决心……却没有热望。她接着又脱下了背心,现在她上身什么也没有了,毫无遮挡的两个肩头,锁骨像箭一样飞起。
  思垣的手心和背上都出了汗,这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都没有真的成熟过。他看不透面前的女孩,看不透她要给他的答案。但他已将能给的都交了出去,像一张不甚高级但也清晰的答题纸,只等着她勾划出答案。
  她面朝着思垣走去,背与臀窄窄的,使人爱怜。思垣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她立在他面前,轻轻将他的头抱住,贴在她胸前,贴在她小小的温暖的乳房上,她的姿态像一个严肃的仪式,她的心跳很稳定。
  “思垣,我不能跟你举行结婚仪式,但我可以做你的情人。”
  思垣的脸贴在她胸前听完这句话。听着她把一句甜蜜的情话说成庄严的宣誓。他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记忆里倒回了几遍,一点点理会出那话中,和话后的意思。
  小七明显感到怀中的男人的脸和身体都僵硬起来,她没有加大力度,也没有收紧手臂。
  思垣按住她扶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将自己从她的胸膛间释放出来,在她怀中伏了这片刻,他的脸因为缺氧和强烈的屈辱感有一点湿漉漉。
  小七的躯体上滑动着窗外的树影,风吹过,她背上的剪影也流动着微妙的变化。她看向思垣的眼睛是柔情的,有点悲哀,有点不忍。思垣在一个极长的时间里等着她改口,但她始终无话。
  思垣心里被渴望、愤怒和耻辱交织了一片,无法忍耐的爱和痛让他夺门而出。
  冷艳的中年女士顾恩慈说:“你是思垣的女朋友?”
  小七脱下手上的橡皮手套,丢给谷雨,这个动作简练而不容置疑。谷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快速地拾掇了一下,请顾恩慈坐下,喝茶。思垣的嫂子有极好的仪态和教养,她礼貌地坐了,环顾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忙碌的两个女孩,然后请她们一起坐,表示要和她们聊聊。
  小七说:“您是代表思垣来的?”
  顾恩慈请面前的女孩放松点,她不是代表谁来的,她也不能做思垣的主。霍家很民主,谁也不能做孩子的主,同样的,思垣也不能不负责地带一个人回家。霍家虽然二老都在国外,其实是根深蒂固的东方思想,很传统。他的祖父和父亲做了一辈子的老中医,到了思垣,虽然学的是西医,继承的还是中药行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需要一个能替他打理这些的姑娘来做他的妻子。
  小七说:“我们都不懂中医,不过谁也不是生来就懂的。您的来意可以直接对我们说。”
  顾恩慈雅致地抿一口茶,说:“我也不瞒你们,二老为思垣上次的事气得不轻,现在日夜揪着心。我费尽口舌才说服二老不要急着过来,让我来处理。思垣从小娇惯没吃过苦,满脑子理想主义,家事方面,我做嫂子的还是要为他操点心。”
  顾恩慈又说:“来之前我了解你们,之所以不明白你们到底哪一个是他的女朋友,也就是问题所在。你们似乎都很神秘,我不知道你们跟思垣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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