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爱,让我们相遇

第55章


战烈又教给她很多东西,防身的、防人的……那些被大家称为“邪魔外道”的本事,她果然学得比谁都快。
  她认真地学习,同时小心地跟战烈保持距离。但她也知道,躲不过那一天。已经有人在传说,战烈看上了她。以战烈的性格,这种话若不是经他默许,没有人敢瞎传。
  小七后来想,如果不是阿因,也许她会就此认了命。
  战烈给了她更多想要的,但阿因越来越疏远于这人世。
  直到那个叫小冷的男孩子忽然出现,用最污糟的话骂了她,阿因忽然地出击,她便一把将小冷从楼梯上推下去。看着小冷翻滚下去的样子,她明白她的末日要来了。
  那晚战烈刚好不在,他陪几个客户出了海。小七连夜带着阿因逃走,像电影里那样,开始了不知哪里是尽头的隐蔽和逃亡。
  “他会不会再来找你?”谷雨问。谷雨被这个故事吸引进去,她已经知道,小七的一身邪气是怎么来的,她实在怕往事重演。
  小七转过了头,她这个动作就表示不愿被人看出她的心思。
  一点幽幽的绿光不知何时飞到她脚下,像顺着一根看不见的线,又一直攀了上去,闪闪烁烁停在她们眼前。小七伸出手掌,那点微茫的绿莹莹就落在她手上了。她松开手,看着那小萤火虫又慢慢飞走了。
  “总会再来的,我没有那么急。”小七慢慢地说,“恨比爱更持久,更有瘾,更能支撑着人。他会来的。”
  谷雨新看中的店面在白桥镇中段,是两家人家拼在一起的两层楼,有一长条的屋檐,门前立着灯柱。
  房子荒了很久,后院还有很大的一块,连草棚也是两层,看起来很像武侠剧里出现的那类客栈。
  谷雨对小七说,这是喂马的马棚,侠客都住在这里。
  “敢问女侠有多少银子?不如把这地方全包了。”小七挖苦她。
  “区区纹银三十万。”谷雨说。
  房主开价三十万,不算便宜。当然,等到这片地方火了,涨起来就远远不止了,她们都有数。但三十万仍是拿不出来的。“如意”那边还交着租,谷雨也不想让韩默愈掏钱。
  “不靠他。”她对小七说,“八字没一撇的,以后还不晓得怎样。”
  她不要韩默愈加进来,小七也不劝她。这时候令她皱眉的人却又来了。
  陆明这回比上次又显得意气风发了些,叉着腿,插着兜站在房中央,举目四顾,俨然一个替天行道的侠客。
  他对谷雨说:“你要钱怎么不跟我讲?”他将一个包一下甩到她面前,“砰”的一声显然分量不轻。
  他拉开拉链,一兜的红票子。她吓得赶紧又拉上,问他哪来那么多钱。
  “为你挣的。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她满心只怕他再去犯事,说她不要钱,不要他的钱。陆明两道漂亮的眉毛皱起来,说:“不要我的钱,要谁的钱?”
  她只想把这祖宗快打发走。她说谁的钱也不要,她可以不做这生意。
  陆明让她放心,说自己这回遇到个很厉害的大主户,钱是赚不完的,谷雨可以放心地跟着他。
  谷雨一冲动就想告诉他她要和韩默愈订婚了,但她又怕适得其反。陆明自从放出来以后,说话行事都多了三分邪气。
  陆明也看到了小七。小七跟陆明站在“如意”门前,两人老友重逢似的搭了几句闲话。只有一个时候小七差点漏了陷。陆明问她:“你儿子好吗?”小七说:“什么儿子?”
  陆明眉头一拧,小七立刻会意过来,说很好,只是没带来这里。
  陆明对她的态度也不怎么在意,他的心思都在谷雨身上。这时候偏偏韩默愈走了来,将一切看在眼里。
  小七对谷雨说,得早做决断,陆明看起来不省事,韩默愈也不好将就。谷雨正给小七煎药,拿个小扇子伺候着炉子,几句话带听带不听的,随便点着头。小七也像有点心事,不跟她多说就要睡了,天刚擦黑,小七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七这阵子的作息异常规律,老年人似的日出而起日落而眠。但谷雨还是觉得她有点异样。她白天帮谷雨看看店,又看看猫狗打架,没事不出门。本来还帮谷雨串串珠,也教谷雨打如意结,现在却手脚越发地懒,连那些针线也不碰了。
  睡到夜里,谷雨听到小七房里“砰”一声像打翻了东西,她敲一敲板壁,小七在那边说没事,打翻了杯子。
  第二天谷雨去她房里,见东西放得很整齐,地面上半干,明明是拖过的样子,却又没有拖尽,留了长长的一条水渍。谷雨在心里嘀咕,也不露声色。
  到了晚上,小七又是很早要去睡。谷雨留神地听着,果然小七那边又是“啪啦”一声,有什么被她给踢倒了。
  谷雨高声问她怎么了,小七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忘了白天在地上放了个盆,没留神踢到了。”
  谷雨心里一沉,那个盆是她去小七房间偷偷放下的。
  白天她要小七过来帮忙,说自己才打的如意结,一个线头总是穿不好,对不上。小七拿手指按住其中一个绳头,叫她拉紧,然后自己轻轻一拽,对上了。
  谷雨说:“我怎么觉得对得不整齐。”
  小七将绳头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说:“还好啊,是整齐的。”
  谷雨看着她的侧面,她眼观鼻鼻观心的,一点异常也不露。谷雨请她帮忙去拿水,看着她慢腾腾的节奏,像数着步子一样地走路,谷雨忽然说:“你眼睛看不见有多久了?”
  小七正拿起水壶,身子顿了一下。她慢慢将水壶从炉子上提起来,说:“你看出来了?”
  “我问你有多久了?!”谷雨的嘴唇有点颤动,这是她最担心的事。从小七做完手术后,她就知道有后遗症。她一直悬着心,怕她头痛,怕她视力模糊,怕她身体失去反应……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小七说没多久,没有谷雨想得那么严重。眼睛就是到了晚上有点模糊,生活方面并不碍事。又说:“你急什么呢,该来的都会来。”
  “你就是眼睛看不到,身体不平衡,才会从台上摔下来,要不你还不愿意过来住!我要是不看出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呢?”谷雨简直心如刀绞。小七的旧病在悄悄地复发,她自己很清楚却不想去管。她这么若无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天后,谷雨给小七和韩默愈分别留了言,说是去苏州进货,结果她是一个人去了江洲。她这两天前思后想,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
  在经过电话预约,和久久的等待之后,谷雨终于又见到了霍思垣。
  思垣还是那样整洁,只是脸上多了副眼镜。戴上眼镜的思垣斯文从容,谷雨仿佛能看到他的父亲和祖父的样子,都是那样的雍容知礼,斯文而含蓄,待人接物周到而不露声色。就像现在这样,她从等待的椅子上抬起头,看到思垣已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对她望着。
  他显然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却不招呼她。阳光有一点照到他身上,他半边的身子藏在阴影里,显得陌生;而清晰的那半边身子,也并不让谷雨觉得熟悉。思垣是一个陌生人了吗?
  一直到霍思垣坐在谷雨面前,礼貌地请她喝茶,她还在想她对思垣做了什么。思垣还是清清爽爽,礼貌谦和,却有一种水泼不进的态度。她和小七,她俩一定是一起对他做了什么,才让思垣成了这样一个思垣。
  “谷雨,你这么久才来看我,真不把我当老朋友了。”思垣说。
  他的客气里隔着这么长久的隔阂,隔着种种委屈与伤心,和被辜负的失落。隔着他好不容易的自愈和自尊,隔着不解和不求解,以及一个成熟男人的自我保护。
  或者,还隔着一个戒指。谷雨的目光落到他的手指上。谷雨突兀地说:“小七情况不太好,她的眼睛快看不见了。”
  思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滚烫。谷雨紧紧地看着他,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问。语调还是平平的。
  “她身边需要一个人。”
  “她不需要我。”
  “你需要她吗?”
  思垣不答话,良久他站起来说:“谷雨,我带你去四处看看。”
  思垣的公司扩大了规模,有三层楼。正是午休时间,茶水间里人影绰绰,一排排格子间仍是有条不紊,一切都显出一个正上升的,井井有条的,有前途的前景。
  “你跟闵安琪结婚了?”谷雨问。
  “她帮我很多。”他说。
  谷雨心里冷笑,几乎想脱口说出闵安琪在背后搞的勾当。随后又想到小七曾说:何必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她想,一向视别人受难为乐事的小七,一向不放过任何一个刺激人、让对方受苦的机会的小七,居然说过这样的话。这还是那个小七吗?但小七又明明说过:恨比爱更长久。
  思垣不知道她已经跳了心思,以为她这样沉默是对他的无声谴责。思垣问她要不要跟他去散散步。
  他们走在江洲熟悉的街道上,谷雨感到思垣的肩膀偶尔擦过她的身体,他俩都小心地控制着尺度,也收敛起情绪。
  谷雨想起自己跟思垣初遇的样子。他是那么温和又正义,他看着谷雨身上的创痕,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同情,和爱。
  在小七濒临绝境的时候,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一把握住谷雨:她只有你,我也只有你!
  那时候她那么肝肠寸断,做了很久的美梦还是破碎,她在一个一个碎裂的肥皂泡里看到自己苍白的希望,苍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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