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我一世的春暖花开

第19章


因为,汉娜要搬到悉尼来,我也就悄悄地追随着她来到悉尼。在悉尼的温雅,我开始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我都能见到汉娜。因为我们租住的房间门对门,一开门,就见面了。汉娜信仰主,她每个周末都去教会。我最初只是跟着她去,后来我也信了耶稣,而且很快成了教会最热诚的福音干事……
  “我们来到Blacktown是6年前的事。来这里,是我的主意。因为这儿有太多我认识的、要好的黑人兄弟姐妹,我想向他们传福音。”讲到这里,约书亚忽然扭头转身偷偷乐起来,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你能猜到吗,我对汉娜说,我们到Blacktown传福音去吧。她居然连一秒钟都没犹豫,就和我一起来了。我们租了房子,拼命努力,为主赢取了227个灵魂。直到两年前,我们老了,住进这家老人院,也没停止传福音。你相信吗,她一直不知道我是她当年在塔斯马尼亚的邻居,曾悄悄躲在树后看她学骑自行车;也不知道我是她住在墨尔本时,一直坚持帮助她的义工和邻居;更不知道我是追随她来到温雅,并想方设法租住和她门对门的房子的人……她唯一清楚的是,我和她一样,都是信了主的肢体。”
  我张口结舌。
  约书亚觉察了我满脑子的糊涂,他再一次得意地乐了。他用嘴角示意我去看汉娜的眼睛。汉娜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老花镜。坦白说,我看不出异样,我只留意到汉娜满脸的笑容,在暖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在那次车祸中,她虽然没有丧失生命,但却从此失去了光明。她美丽的大眼睛还在,但眼前只有混沌和黑暗。她的光明,亮在心里。”约书亚说。
  我恍然大悟:“她失明了,但是可以聆听。她一定是因为听了你给她讲述几十年的爱慕,而倍感甜美,因此满脸尽是春色。”
  没料到,约书亚居然摇头:“不,还是因为那次车祸,汉娜的听力严重受损。前些年,她还能凭助听器勉强听到一些声音,近几年,则完全与声音绝缘了……”
  我满心的疑惑又全部跑到脸上来了,我结结巴巴地问:“可是,我明明看到,她一边听你讲故事,一边面露微笑。”
  “她用手来聆听。”约书亚说。
  此时,我才注意到,两位老人的手,轻轻地,又是紧紧地,握在一起。一双手,黑白分明的手,安静地搁在老头的左膝上。
  “我是苏丹人,1940年坐船来到澳大利亚,最初的落脚地是塔斯马尼亚岛……”约书亚又开始讲故事了。约书亚说,他每天都要对着汉娜重复讲述这个故事十遍以上。长年累月,同一个故事,要讲述多少遍呢?我没法计算,也不敢计算。
  我仍旧默默地坐在他们跟前,静静地听约书亚再一次讲述他的爱情。这份爱情,是甜蜜,还是苦涩?我没答案。我默默打量着兴致勃勃的约书亚,打量着春风满面的汉娜,打量着他和她握在一起的手——真的,这和谐甜美、温馨平静的一幕很让我着迷。我都看得痴了,竟有点舍不得离去。
  他和她之间,很多猜测,我没答案。比如,假若当初约书亚勇敢地向汉娜表白,汉娜会在片刻迟疑后点头吗?不过,有个猜想,答案却异常清楚——我想我不会猜错:凭着紧握的手,失明失聪的汉娜知道,有一颗心,和她靠得很近;凭着紧握的手,无儿无女的约书亚知道,有一颗心,在认真聆听他讲述自己深藏在心底66年的爱。
  老冰棍
  许冬林
  那时候,他和她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小人儿。梅雨刚过,阳光在水桦树的叶面上随微风翻滚,像新擦出来的瓷器,明晃晃,灼人的眼。午后,他和她不睡午觉,瞒着大人,往蝉鸣沸腾的地方去。
  也是听大人们无意中说起,三个蝉蜕拿到镇上的中药房里就能换一分钱,他就悄悄告诉她了,于是相约着一起去捡蝉蜕。第一天,他们很快就在树根旁的草丛里捡够了30个蝉蜕。然后在黄昏,他牵着她的手走到了镇上的中药房。两个小人儿还不到中药房的柜台高,他抱起她的腿,把她的一张小脸举到了柜台上。
  他们得到了一毛钱,幸福无比,出了中药房,买了两根冰棍,一人一根。她说:“冰棍真好看,像奶奶手上的玉镯子,清亮亮的,又像弯月亮一样白,真想天天吃。”他说:“行,我们明天还捡!”两个幸福的人,一路说着回了家。
  后来他们又往中药房里跑了好几天,每次都是30个蝉蜕换一毛钱,再换成两根五分钱的冰棍。中药房的阿姨喜欢上了这个脑袋瓜趴上柜台的大眼睛女孩,收了他们的蝉蜕,还要逗她几句。再后来他们的秘密被其他小孩儿知道了,于是大家都捡,僧多粥少,想凑够30个自然很难。每次她都拣不了几个,可他却变戏法似的,一个转身就是几十个。别人没有冰棍吃,他们还有,于是她牵着他的手,感到骄傲而幸福。
  后来夏天过了,但她依然开心,仿佛一个夏天冰棍的甜都屯在心里了。然后上学了,两人一道去,一道回,书包重了他替她背。夏天再到的时候,他们就一道儿又去找蝉蜕。中药房的阿姨爱极了这个伶俐漂亮的丫头,要把她收做干女儿,留她吃饭,却没注意到柜台下面还有一个脑袋。
  两个人一路要好着读完小学,读完初中,升高中。只是,都是家境不好的人家,底下都有好几个弟妹,他辍学了,外出打工。她勉强在高中读书,是当年的中药房阿姨——后来的干妈站出来拿了学费,供她读书。
  暑假的时候,他再不会和她一道捡蝉蜕了,她也再没吃到冰凉清亮的冰棍,心里分外落寞。她写信给他,问他,为什么当年别人都捡不到蝉蜕了,而他还能捡到那么多?他回信说,这是秘密,如果有将来,他再慢慢告诉她。他是要把一辈子的爱磨进去,掺和着,等将来为她揭开谜底。
  只是,他们没有将来。
  她高中毕业后,干妈家来人提亲,她老实厚道的父母赶紧答应,3年的高中学费都是干妈家出的。他们不敢征求女儿的意见,怕她不答应,毕竟也是一户不错的人家,在镇上开着祖传的中药房,嫁过去,将来还可以接济娘家的弟妹们。
  她哭。她写信给他,他没有回。她嫁了。
  婚后,日子安稳。夏天到了,她站在柜台前忙活,接过婆婆手里的那杆秤。
  丈夫递给她一盒奶油冰激凌,她说,她想吃从前的那种简单的冰棍。丈夫笑了,说,现在哪找那种古董!
  可是,就有那种东西。十几年他乡闯荡后,他终于回乡创业。在工厂生产的名目繁多的冰激凌中,只挑了一盒老冰棍,托人送给她。随盒附了一封信,说收到当年的那最后一封信时,她已结婚半年,信是同乡过年时捎回来的,因为,他之前刚离开打工的地方。在外漂泊不定,他没敢给她写信,只等着过年回来,哪知道……他说,那个找蝉蜕的秘密他原本打算用一辈子说给她听的,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人早点出发,去更远的地方,爬进黄麻地,蹿上更高的泡桐树桠,找了蝉蜕,一个人揣着。等到牵着她的手一起找时,一个转身,趁她不注意,全倒出来了。他希望她天天有冰棍吃,却不至于太受苦。
  信只说到这里。至于后来,他早早出去打工,想挣钱,造漂亮的房子,隆重地娶她。这些,他没有说。他想,她是懂他的,包括他的痛。虽然,最后他一个转身去了很远的他乡,再回来时不见了她,不再有她和他一起吃那清玉一样的冰棍。
  她剥开老冰棍菊花黄色的包装纸,露出的是一块长条形白璧一样的冰棍,淡淡的白,淡淡的清,只形状似乎比当年的瘦了些,像沉在水底的白月牙。此时,楼外的蝉鸣一声声穿过厚重的枝叶丛,直往云霄处去,执著、热切、强劲,仿佛千万颗跳动的心。她想起蝉其实是一种寂寞而充满悲情的昆虫,在黑暗的地底下沉默多年,只为了最后在枝上那一季的深情表白。蝉的前身是中药,瓦罐里温暖的中药,但是没有后来,后来是另一种薄衣过残冬的结局,很少有人问过。就好像她此刻手里的老冰棍,结局也可以是,化成了一纸的泪。
  朵兰和修庆的苹果
  蔡成
  朵兰有两个身份:一是缅甸人的后代,二是修庆的妻子。以上话是朵兰自己说的。
  朵兰的话没人信,说你的中国话说得这么地道,缅甸话却只会七八句,怎么会是缅甸人?朵兰坚持道:“你们瞧我的皮肤。”朵兰的皮肤黝黑黝黑,朵兰说那是地道的缅甸人肤色,好健康好健康。朵兰的名字叫朵兰,前头没姓氏。朵兰说缅甸人都是有名没姓的。
  大家哈哈大笑,问:“那你家是什么时候到中国云南来的?那你是怎么嫁给修庆的?”
  前个问题,朵兰说不出个所以然,朵兰的嘴里象含着一捧咖啡豆似的,嘟嘟囔囔,说大概与打仗有关。听朵兰这么一讲,有人恍然大悟,说,哦哦哦,那肯定与中国远征军有关,打小日本那阵子,中国人缅甸人亲得跟同胞兄弟似的。朵兰特自豪地说:“我阿爸说,我们缅甸老家在八莫,旁边有一条美丽的河叫太平江。太平江的上游在云南,名字叫太盈江。太盈江的旁边有个美丽的地方,名字叫腾冲。腾冲啊腾冲,就是我的家乡。”
  后一个问题,朵兰送妹妹去四川读书,在火车上认识了修庆,修庆请姐妹俩吃了两根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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