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严寒,外头冷风肆虐着一切,这种天气被窝里最舒服了,可是……
一大早,杨梅一穿上厚厚的冬衣,戴上自己缝的手套,把鸡蛋装了满满一篮子,带上前几日买好的糕点,几块自己绣的帕子,走到村口等经过粱香村的牛车,冬天的牛车不好等,好不容易等来一辆也是人挤人,别人让了让,她才堪堪坐上。
前年嫁到梁香村的红杏生了孩子,今天是她女儿满月的日子,因着两人的交情在那,杨梅一说什么也会走这趟,杨梅一虽然不认识路,但只要在路上随意找个人问地主家在哪,再报上红杏的名字,路人会给你指路妥妥的,毕竟地主家在贫穷的粱香村算是一枝独秀,谁人不认识。
当初红杏娘把那地主家夸成那样,按理说红杏的日子该过得不错,不过这一切在见到红杏后……
生完孩子的妇人不说胖多少,但在月子里养着,地主家好吃好喝供着,起码不会瘦多少吧,只是红杏的样子真的打破了她的认知,身上穿着一件灰旧袄子也能看出她瘦了不少,早已没了做姑娘的时候圆圆的肉脸,笑起来憨憨令她温暖的样子也变成如今的强颜欢笑,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到底面对了什么?
杨梅一紧握着红杏冰凉的手,关心问道,“红杏,我怎么瞧着你瘦了,他对你不好罢?”她在这里的朋友也不多,是真的希望她这个好友过得好。
红杏见到杨梅一很惊喜,上次见到她还是自己成亲的时候,后来听说她成亲了,还一度很遗憾不能去,如今见到昔日玩得好的姐妹,再想起自己的处境,不由得红了眼眶。
杨梅一见她要哭不哭的,仿佛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红着的眼里满是委屈地看着她,这样的红杏真的令人心疼,杨梅一伸手抱了她,“红杏,憋在心里难受的话就跟姐说说吧。”
“姐,我,我过得并不好……”红杏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那些委屈一旦开了口再说下去竟很容易了。
梁地主家也并没有外传得那么风光,梁地主有三个儿子,前头两个儿子皆娶媳妇进门都生了孙子,这第三个儿子没有大哥二哥那么会说话,不会哄爹娘开心,说好听点是老实,说难听点是木讷,梁地主的媳妇掌着这个家,也是拿捏媳妇们的好手,前头两个媳妇已经在婆婆手下混成精了,又有儿女傍身,红杏作为新媳妇进门,她们又仗着大嫂的身份,可不算是熬出头了,本来一个婆婆就够她受的了,上头还有两人嫂嫂压着,饶是红杏再强悍那也得两败俱伤,何况红杏的性格又没那么强势,再加上这姑娘还没那么多心思,于是她在梁家的日子可想而知了,如今生的还是女儿……
“姐,我娘跟我说凡事要忍忍,所以我听着婆婆的话,也不跟嫂子们顶嘴,她们为什么还是处处寻着我的错。” 红杏说到最后难过地捂着嘴摇头,“要平时我也就忍忍了,只是我孩子都快生了她们还逼着我下地,好在我娃儿命大活了下来,但哪有人月子也不让做满的,要不是孩子爹好说歹说,孩子的满月也没了。”
杨梅一能感觉到她的无奈与难过,她这种情况只有分家才能解脱,不过这话不好自己说出口,只望红杏小俩口能想明白。
“你也不要一味地忍让,她们说得对你听,不对的你该说的说,不然就当作没听到。”
红杏吸了吸鼻子,“我跟孩子爹商量过了,等孩子大了就分出去,不若我真的过不下去了。”她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早就受不了了。
“可以的,分出去日子就好过了。” 杨梅一想起刚刚吃饭的时候见到梁家的婆婆和两个媳妇的样子,个个长得腰肥膀圆的,瘦弱的红杏还真不是她们的对手。
红杏点点头,抹了抹眼泪,说道,“不说我这些糟心事了,你过得如何?虎子哥对你好吧?”见杨梅一点头后接着说道,“你成亲的时候我被那些黑心肝的拦着去不了,现在见到你了真高兴。”
两人说话间,一个黝黑的汉子抱着一个孩子进门,一脸憨笑对红杏说道,“她娘,她饿了,你给喂喂。”说着放到红杏的怀里,挠着头立在那里巴巴看着母女俩,这才想起媳妇在跟人说话他在这不方便,朝杨梅一点点头就出去了。
“红杏,他对你如何?”其实这汉子看起来老实憨厚挺好的,只是架不住家里其他的极品太多。
红杏已经撩开衣襟给孩子喂奶了,听杨梅一这么问,呐呐道,“这个家里只有他对我好,不然我不会忍到现在,以前是舍不得离开他我忍着,现在有了孩子就更要做打算了,拼了我俩的命也要从这个家分出去。”
见她早已想开,杨梅一道,“既然已经想好了,你也放宽心些,多吃点,看你瘦的。”
出了梁家,杨梅一手里拎着梁家给的回礼,几个红鸡蛋,走在粱香村的路上,匆匆瞄了一眼梁香村的景色,因着王媒婆给杨兰一说亲的人家也是梁家,她真没想到这里还是杨家的老家,这个地方陌生中又带着点熟悉,不对比田地的话,这个村其他地方跟稻香村也差不多。
粮食已经过了收割的季节,粱香村田地里光秃秃一片,就因为这样能清楚的看见灰中带着黄的土地,跟稻香村肥沃的黑土简直不能比,由此可见这里粮食的长势肯定也是看着就跟营养不良似的,这就是梁香村贫穷的主因—土地。
“梅一,梅一啊。”王秀娥小跑着过来不忘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这种寒冷的天气她还为两家奔走着她是为了啥啊?
寒风中杨梅一辨认出是王媒婆便住了脚等她,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去——
在跟她简短的交谈中,杨梅一在知道今天她是来她那个亲戚家的,给王家说了杨家人的态度,就是这门亲事有些悬了,让他们心理有个准备,顺便再给说起别家的姑娘让王家也开始考虑一下。王秀娥是打定主意年前就把这事办妥了。
不愧是王牌媒婆,这种天气还在奔走,还是为着自己妹妹,杨梅一饱含谢意道,“我妹妹的亲事,真是劳烦婶子了。”
王秀娥叹了口气,“我都看好了的,我这个亲戚家也同意了,谁知道你家不太乐意,哎,梅一,你知道是啥原因吗?”反正从她那个娘那里是问不出什么,王秀娥只好问问她的女儿。
杨梅一也不能把高氏说的话就给王媒婆说了,可不说啥也说不过去,想了想,“婶子,我和我娘都是信得过你的,可能我娘是想考虑一番,你先别急,没准过几天就有信了。”
王秀娥虽然不太相信,不过还是说道,“好吧,除了这样我也没法子了,不过我可说好了,别家的姑娘可都等着呢,还不是我先紧着你家才先给说了,你家要不同意了,别家的姑娘可就补上了。”
“婶子的心意,我知道的,真的很感谢。”杨梅一除了露出大大的笑脸也不能应下什么。
紧赶慢赶的,两人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王秀娥家在村口不远处,杨梅一跟她道别后独自一人往薛家走。
回到家刚好赶上饭点,薛谦书见她回来了赶紧拉她进屋。
他先是摸摸她的脸,有些冰凉,端来热水给她敷敷,一会她的手放到嘴边呵气,一会放到自己怀里暖暖,最后干脆抱着她,期间不停地说,“手咋这么凉,冻着了吧?”
杨梅一见他紧张那样哭笑不得,不过也乐得享受他的好,直到他把一碗水放到她手心里,还轻声问道,“还冷不冷啊?”这种天气她出门一整天,他担心她冻着了。
杨梅一摇摇头,“我不冷,你啥时候回来的呀?”这么冷的天,他都出去干活,她又怎么怕这些冷。
“回来有一会了,你看,这是今天挣的钱。”虎子乖乖上交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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