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39章


  太子展颜一笑,“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罢枪尖一转,带血的锋芒将那簿子挑起,临空翻滚了一圈,落在他手中。
  方才她已经赌过一回,此刻她却要再赌这第二回。她推断陈帝早已将消息送出了宫,此时她手中的,不过是拖延太子的障眼法。
  而她今日,若是为了忠君爱国,难保不命丧在此,若是投诚太子,尚且有一线生机。而不论她反抗与否,怀里这本记事簿都会落入太子手中。知言微微攥紧袖袍,危难关头,她竟成了陈帝抛出的一枚棋子。
  太子的一双眼极快地扫过那本薄簿,薄且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挑,溢出轻蔑的笑来,“果真如此。”
  午时,太子孔诏率千名甲胄甲胄骑兵,自南门冲杀而进,封锁了各道宫门。宫内数名御林军退守龙隐殿外,保卫皇帝与公主。
  嘉宁公主正伏在陈帝龙榻之畔,一夜无眠的她鬓发微乱,双目通红,“太子昨夜策反了兵侍郎左旋,率一千甲胄骑兵攻入皇宫,而今东南西北四个门皆被占领,只有不足百余御林军与之抗衡。”
  陈帝唇须微动,“我生了个好儿子,竟敢逼宫造反!”说罢气血上涌,便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嘉宁公主连忙替父亲掖好被角,“父皇莫要生气,昨夜我派人出宫去了玉王府上,想必哥哥会火速前来救驾。”
  “你派了何人出宫?”陈帝侧目。
  “贵妃沈鸾。”嘉宁公主的脸上露出笑容,“沈鸾是哥哥送入宫中的,时常替我们去照顾母妃,必然……”
  嘉宁公主话未说完,便被陈帝的咳嗽声打断,“若说你识人,果然不及太子。”
  嘉宁公主面色骤变,“父皇此言何意?”
  “沈鸾与太子有私,我岂能容她,况且此时她腹中已有了孽种。”陈帝处变不惊,对二人的不伦之情也不恼火。
  嘉宁公主默默无语,低下头委屈道:“我本想助父皇一臂之力,却不曾想适得其反。”
  陈帝摸了摸嘉宁公主的头发,面色沉静,“无妨,我自有安排。”
  嘉宁公主抬起头,一双美目中满是疑惑。陈帝见女儿这般伤神的模样,叹息道:“今后你还需多多学习,切记要将御周候收在膝下,为你所用。”
  “彼时父皇不是不允我与他来往么?”嘉宁公主咬了咬嘴唇,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朕尚不知孔诏有如此野心,昨夜不过一试而已。”陈帝神色愈发严肃,“若是他不为你所用,杀之以绝后患。”
  嘉宁公主的心里咯噔一下,却仍然点头道:“嘉宁谨遵教诲。”
  忽然外面喊杀声震天,张公公自门外骨碌碌滚了进来,帽子直摔在地上。他顾不得整冠,手脚并用爬到嘉宁公主面前,“陛下,公主,甲胄铁骑正在外强攻龙隐殿,请两位暂且避上一避。”
  “不必。”陈帝摆摆手,“整个皇宫都是甲胄铁骑,朕又能避到何处?”
  “这……”张公公一时结舌,便听得殿外是嗖嗖的长箭声,数名御林军中箭到底,或当场死亡,或因受伤发出痛苦的呻吟。
  嘉宁公主别过脸,勉强不去看殿外那血肉模糊的景象。
  殿外甲胄铁骑高呼,“请嘉宁公主前来一叙!”
  嘉宁公主一愣,神色慌张地望向父皇,却见他眉头紧锁,微微摇头。见殿内无人应答,甲胄军便又是一阵箭雨奇袭。
  孔玉瑶咬了咬牙道:“这样不行,我去!”
  说罢不待阻拦,便径直除了龙隐殿。院中满是御林军的尸体,高墙之上围满了箭手。孔玉瑶知道太子正在殿外,于是高声道:“太子此举为何?”
  “玉瑶何苦躲着为兄?”那人的声音带着长久以来的霸道与强势。
  “妹妹惶恐,受不起哥哥如此盛情的邀请。”孔玉瑶冷笑。
  “不在周国做你好端端的太子妃,跑回来作甚?”太子又问。
  “若不是哥哥焚了静心斋,屠了妹妹的生母,嘉宁又怎会回朝?”孔玉瑶亦是针锋相对。
  “无稽之谈!”太子冷笑,“嘉宁,是你自己走出来,还是待本宫杀光了所有人,把你和那老东西绑出来?”
  以寡敌众,焉能自保?嘉宁高声道:“太子是要逼宫造反么?”
  太子忽然仰面大笑,那声音穿透整个龙隐殿,令陈帝不由蹙眉,“逼宫!本宫可是被逼得无路可去了!”
  “太子,你若肯就此收手,我愿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孔玉瑶的声音骤然提高,“逼宫篡位,屠戮亲人,你堂堂太子会被万人耻笑。”
  “万人耻笑!”太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逼宫篡位?屠戮亲人?本宫不及父皇之万一!”
  言谈间,忽听得喊杀之声惊天动地,紧接着是兵刃相接、刀刀入肉之声。御林军眼疾手快,护着嘉宁公主往内室而来。
  高墙之上的一干箭手,纷纷换了姿势,长弓拉满,对着不远处噼啪如冰雹乱坠。
  有人高吼,“保护太……”子字尚未出口,声音便在风中戛然而止。
  龙隐殿外,数百名甲胄铁骑簇拥着金铠银枪的太子殿下。太子透过层层护卫,仍然可见对面那人。褐发褐眼,白面如玉,银盔银甲,当真无限风流。
  不断地有虎贲军拥入宫中,将来路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双目微敛,道:“好个玉王殿下,没有虎符,竟能调动虎贲营!”
  玉王并不答话,挥了挥手,吐出一个字来,“杀!”
  太子冷笑,对左右道:“尔等率军正面抵御孔轩小儿。”说罢自己带了百余骑,直冲向大门紧闭的龙隐殿。
  嘉宁听得殿外的动静,心中一喜,“有救了!”却见听大门处忽然传来重重的撞击声,竟是太子在强攻。
  如此形势,竟是太子要鱼死网破。
  嘉宁公主连忙扶起陈帝,“若是太子强行而入,恐父皇有难,您且先走。”
  陈帝摇头,满面悲愤,“朕看这逆子又能如何!”
  “父皇请先避避锋芒,若太子发现此处只有我,定会以我为质要挟哥哥,若是父皇在此……恐怕。”嘉宁心急如焚,句句皆为肺腑之言。
  “陛下,公主所言甚是,请陛下暂时避上一阵。”张公公亦是连连叩首。
  “砰”地一声,龙隐殿门霎时碎裂,甲胄铁骑皆弃了马,自门外冲杀而来。几十名御林军各带剑伤,却仍是死死守着陈帝的寝宫。
  太子唇角一扬,“杀无赦。”
  冰冷的刀刃上下翻飞,几十名御林军身无甲胄,哪里敌得过百余铁甲森森的军士,一时间血肉横飞,命陨当场。
  太子戎装极盛,步履优雅,似是踩着这一步一步的青石板,便能通往高高在上的龙椅。他满是阴霾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笑容,握着长枪的手越来越紧,他要亲自问问父皇,可以杀了兄长?何以逼死了母亲?
  及至近前,太子一脚踹开寝殿大门,但见室内昏暗如子夜,窗户紧闭,龙榻上曼纱低垂,萦绕四周。
  唯有一干宫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子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却不见贴身伺候皇帝的张顺,更不见方才答话的嘉宁公主,疑惑之际右手猛挥长枪,刺入龙榻之上的帘幕,而后用力一拉,那纱帐碎裂开来,盈盈落在地上。
  寝殿内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进入后半段
前人造孽,后人遭殃……
  ☆、四二章 长绳系日
  知言一觉醒来,竟不知身在何处,这才回想起自己因那浓烈的血腥味晕了过去,待此时转醒,耳后某处依然痛的厉害,那银针仿佛刺入了她的头颅,教她冷汗涟涟。
  马车的颠簸惊得知言一个哆嗦,车夫老罗死在了太子枪下,那么此刻驾车之人是谁?
  她惊慌地撩开轿帘,却看到一个婀娜的女子背影。那女子似乎也觉察到了她,连忙勒了缰绳,迫使马车停下。
  那女子回眸冷笑,“醒了?”
  知言疑惑道:“霜华姐姐?”下意识便要脱口问她,可是御周候来救我了?转念一想却又不对,她分明被太子所获,怎么会与霜华在一处?
  霜华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冷冷道:“太子逼宫,形势大乱,我带你来此,却是救了你一命。”
  “霜华姐姐为何救我?”知言斜倚在车厢,神色好奇。
  “一口一个姐姐,我都不忍心杀你。”霜华瞟了她一眼,说罢再不理会于她,继续驾车。
  宫中大乱,却丝毫未影响西京城的热闹。想到这江山或将易主,知言不由叹息。
  马车停下之际,知言撩袍下车,御周候府四个字赫然眼前。韩霖抱着一柄长剑,微微抬起了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书房。”他说。
  知言径直向书房走来,却见何子非仍在案前读书,仿佛外面的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你可知宫中巨变?”知言习惯性地在他身旁坐下。
  知言侧目看他,却见御周候脸上升起怒意,将那书卷往案上一拍道:“昨夜凶险至极,你却不肯派人通知我。我竟是从余鹤处,得知了你彻夜未归的消息。”
  御周候极少生气,上一次生气,大约是因为她误以为他一心要杀荣贤妃。知言不由心虚地低下头,“昨夜我分身乏术,自己尚且出不了宫……”
  她虽然低下头,心里想的却是余鹤如何知道她彻夜未回,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又去她府上堵人了。既不明媒正娶,又不肯对叶舒死心,原来余鹤师兄是这般无耻之人。
  见她服软,如小猫般瑟缩着身子不敢再说话,御周候这才收敛了脾气,转而将她拉至近前,迫使她分开双腿坐在他腿上,与他面对面地依偎在一处,这才抬手钳住她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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