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46章


韩宁说得极轻极快,“我被人监视,传不出去消息。”
  言毕,竟是要落下泪来。韩霖轻轻吮吸她的泪珠,“我知你想我,却如何哭得这般伤心?”
  二人搂抱一处,卿卿我我,外人看了不由面红耳赤,加速奔逃。
  何子非站在远处,对韩宁招手道:“宁儿,你来,我有话要交待。”
  韩宁红着脸狠狠剜了韩霖一眼,却见韩霖的脸比她还要更红。
  她徐徐上前,银色的甲胄于月光下愈发挺拔。韩宁向何子非抱拳道:“世子请讲。”
  “我此番受陈帝派遣,护送嘉宁公主还朝。而今公主已回盛阳城,我明日便动身回国。”何子非语气温和,不急不缓,这句话字字清晰,教周遭的军士听了个明明白白。
  韩宁点头道:“我定会将原话带到。”言毕翻身上马,护着太子妃的御辇一路而去,随行的还有周皇御赐的那几十位御林高手。
  太子妃的贴身护卫、婢子们一走。鼎王世子一行仅剩十余人,便被安排在驿馆休息。堂堂一国世子,竟然要住在官员歇脚的驿馆,知言虽然一路跟着何子非默默无语,心里却无不抱怨。
  及至驿馆,负责接待的官员斜睨着眼瞧了瞧数年流浪异国的鼎王世子,不耐烦地两两分了房间,领着一干人去歇息。
  而鼎王世子的“侍妾”便与世子同分在一间上房内。
  随御周候回周的伙夫何欢,替世子打了热水,便默默退出了房间。
  知言尴尬地笑笑,“如此恐怕不妥。”
  何子非脱了外套鞋袜,懒懒地倚在榻上,脚下的热水泡得他舒爽不已,他的声音带着笑,“我的侍妾与我同睡,有何不妥?”
  不论如何,何子非也是一国王世子,竟然连自己的别馆住所都没有。知言在他身旁的矮凳上坐下,替他打抱不平,“你当真甘心?”
  何子非眯着眸子问,“不甘心又如何?”
  知言思索了半晌,抱着膝盖道:“若论阴险狡诈,太子不是你的对手。”
  “知言这是在夸我?”何子非微微睁开眼,“我父母虽已离世,可我却还有个弟弟。”
  何子非与何岑非一母所出,他也极少提起自己在周国之事。今夜重回故土,他倒是比往日更加随和,“自母妃入宫为妃,我虽有鼎王世子的封号,却也是名义上的皇子。”
  知言竖起了耳朵,听得认真。
  “太子已立,我年龄又长,便引起了朝中纷争。”何子非将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道。
  “十岁那年,也是这样的秋狩之季,我与太子一起随陛下猎狐。”何子非仍旧闭着眼,不紧不慢道:“我虽年幼,却骑射俱佳,寻了一头熊罴而去,可策马走远,才发觉周围无一侍卫跟上。几乎是本能反应,我调转马头离开猎物,可就在同时,那熊罴后足站立,掀翻了皮毛,竟是猎户假扮。”
  知言听得心上一紧,双手攥着衣裳,自我安慰道:“而今安然无恙,想必是获救了?”
  “瞬时有十余名猎户现身,他们手持利刃,向我而来。”何子非缓缓睁开眼,吐了一口气,“索性我年幼马快,未被赶上。”
  知言不由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也跟着他吐了一口气。
  时光飞转,却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当日的情景。他虽策马逃远,可那些人哪里肯罢休。有擅射者持弩瞄准,对着他的后心便是一箭。
  他躲闪不及,无处可去,眼看那箭便要袭来,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他仍记得身后那人微弱的呻吟:“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身后的少年虚弱似白纸。
  天寒地冻,医治困难,何岑自那一日起高烧不退,背后的伤口呈化脓溃烂之势。最后不得已用尖刀挖去那处溃烂才得以痊愈,正因那次受伤,何曾的腰椎受损,不能再习武。
  惊才绝艳的少年太子,便这样每日坐在案前,养花逗鸟,习字读书。自那日起,不论血缘亲疏,他何子非都是何岑的兄长,一辈子替他遮风挡雨。
  当周皇查明幕后主使,险些废了太子生母的后位。最后在众臣雨点般的上书求情之下,罚奉三年得以作罢。
  知言听得心惊胆战,“如今周皇已薨,周后掌权,你只身前来,岂不是更加危险。”
  “皇后在明处,尚不能伤我分毫,怕的是暗处有鬼。”何子非洗净了脚,认认真真穿好鞋袜,“若皇后当真掌权,这些年来,太子早已称帝。”
  知言不由好奇,“既然要准备就寝,为何又穿好了衣物?”
  何子非笑着抱起她,便向床榻走去,“若是知言需要,我这便宽衣解带,奉陪到底。”
  知言羞得满脸绯红,挣扎着就要下来。他也不如往日那般无赖,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盖好锦被道:“你再挣扎,我便不客气了。”
  此人行为反常,必有不可告人之内幕!
  知言一路上睡得精神百倍,毫无困倦感,她只有闭着眼睛假寐。偶尔睁开一只眼偷偷瞧他,却见他独自在灯下读书,目不斜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那人在门外止步,低声道:“摄政王亲至。”
  “哦!”何子非这才抬起头来,仿佛等了千年一般,“请他稍等片刻,我这便来。”
  知言连忙紧闭着眼假寐,听到他起身行走,像是朝她的方向走来。她不敢妄动,只觉一阵清风拂过,额上忽然落下温和濡湿的气息,令她神魂荡漾。
  他吻了她。
  烛火燃尽,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知言自长长的梦里醒来,不知何子非离开了多久。
  次日一早,他们却并未依照原计划离开盛阳城。斑驳的高墙与袅娜的人影,像极了西京城中的皇宫。入了那高墙深院,入了那朱漆大门,入了那人人向往的北辰宫。
  知言不由吃惊,转身问何子非,“昨夜你去了哪里?”
  何子非凑近她道:“摄政王昨夜来访,说扶我做东宫之主。”
  因吃惊而睁大的眸子泛着微光,知言难以置信道:“你将如何打算?”
  “这个建议不错。”何子非笑答。
  他说何岑是他的弟弟,他将一辈子为弟弟遮风挡雨,可是才过了一个夜晚,他便要谋划着夺人皇位。知言唇角轻颤,“我不相信。”
  何子非亦不多做解释,顺利入得北辰宫,却并未踏入他“弟弟”的东宫半步,而是径直向皇后寝宫而来。
  宫中清冷,众婢子低头行礼,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行走,如入无人之境。
  行至殿外,也不等宫人通报,何子非便扬声道:“皇后娘娘,臣何子非求见。”
  声音刚落,殿中便有个小小婢女跑了出来,眉眼生动道:“世子请进。”
  知言不明所以,一路被她牵着,连觐见皇后这样的大事,也随他一同去了。殿内有数十女子林立,皇后以一张精巧的帘子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皇后端坐在帘后,怀中似是抱着一只小猫,发出微弱软绵的吟叫。
  “当初立誓不踏足周国半步,而今怎么回来了?”皇后的声音冷傲绝艳。
  何子非沉吟道:“臣也不想回来。”
  “你!”那声音似是从牙缝中挤出。
  即便是隔着帘幕,知言也能隐约猜到皇后脸上的暴风骤雨。
  “倒是皇后娘娘。”何子非低笑出声,“臣离开盛阳之时,您是皇后,而今却还是皇后?”
  竖子小儿,竟敢嘲笑她无能把控朝政,皇后大怒,腾地一下站起身。
  伴着凌厉的猫叫,鼎王世子躲闪不及,被扑面而来的花猫冲到眼前,抓挠了一把。宫中大乱,皇后朱钗乱颤,气得直叫,“把这个逆子赶出去!”
  趁乱之际,知言忽然被人用力捂住了口鼻,随着一阵异香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休假许久,竟然连写字都生疏了,惭愧,惭愧。
  ☆、四九章 长安棋局
  知言被一阵窃窃私语吵醒。待她睁开眼看了看左右,才明白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也会躲在床底下,不由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她忽然被一股阴寒之气深得浑身不爽。刚一回头,便看到她的身侧直挺挺躺着一个宫女,那宫女的颈项上还套着一根麻绳,鬼魅一般泛白的脖颈发出死亡的气息。够了够了,她甚至不敢再看那宫女的脸。
  “鸿哥,你为何不助岑儿登基?”皇后语带哭腔,“岑儿已经十八岁,也该亲政了。”
  “鸿哥”听罢,中气十足道:“岑儿虽是太子,却体弱不能为政,你我也要为大周长远社稷考虑。”
  皇后叹息道:“可我只有岑儿这一个儿子……”
  “怎会。”鸿哥的声音忽然温柔,“我儿女众多,过继一个给你便是。”
  知言不由心中嘀咕,好个摄政王,竟是要借机把自己的儿子扶持上位,那么他连夜来寻何子非又是意欲为何?可是此刻……知言身侧的可怖气息完全干扰了她的思考,知言想要离那尸体远些,又怕被人发现她躲在此处,不由闭了眼在心中默念上苍保佑。
  “岑儿也是你的骨肉,难道鸿哥不愿与我一同辅佐孩儿登基?”恳求之语带着希冀。
  仿佛又是一记重拳,打的知言眼冒金星。与尸体躺在一处已经够倒霉了,怎会偷听到这等皇家秘闻!
  再者方才嚣张跋扈的皇后娘娘,此时又怎会如此轻声细语,虚与委蛇。知言细细盘算,传闻周后擅妒,周国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子,众妃嫔皆无所出。再听皇后所言,竟连太子都不是皇帝亲生的……啧啧啧,一代皇帝竟然窝囊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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