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新芽

你一定不懂诗
    我是一只狐狸，刚吃了酸葡萄。
    昨日傍晚时分，受友人约于某茶舍，说有重要人物相见，不可缺席。无奈之余，只得放下正在修改中的小说《天堂》，乱着头发而去。
    茶舍地处偏僻，隐约间仿佛与城市相隔遥远，再加上附近农田环绕，真有点回到天然的境界。友人是企业白领，属于“月光”美人*，相信选择的聚会点也应该高雅。果不其然，茶舍门口两联就极为有品位——“茶香一卷凝四海，茗清半壶钓三江。”偷笑着进门，主要是因为这幅联子出自《梗叶居》，我在2001年题给一位朋友茶舍开张用的诗。
    据说茶舍是一位很有名的设计师开的，进门就是一座小型的人工瀑布扑面而来，洋溢的水气沫子让人瞬间清凉下来。容纳流水的池子怪石嶙峋，在有规则的涟漪中显得生意岸然。顺着激烈的冲刷，我发觉居然有几尾红鲤鱼，在石缝中时隐时现的，宛如一种诱惑在摇曳。人要从瀑布的两边进去，还得躲闪着溅起来的水花，那情景显得非常好笑。
    正厅两侧分别垂挂着十副字，是介绍中国十大名茶的，对于茶道我的研究不是很深，曾经有一段时间迷醉于“茶禅一味”，结果被人说成禅的笃信弟子。杭州龙井、苏州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六安瓜片、恩施玉露、白毫银针、武夷岩茶、安溪铁观音、普洱茶。共计十种，光听名字就足以让人心驰神往，更何况里面的绝大部分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每个茶名后面还有约莫几十字的介绍，我记不住，也没打算拿什么东西记下来，省得到时候又迷上这些，天天拜陆羽为师。
    友人早到，已经快有一盏茶的光景了，这是她的形容，不过我没明白一盏茶的光景可以折合多少时间，可能这里是茶舍，一切都以茶来凑合吧。她说的重要人物还没来，等人的间隙，我终于记起今天是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天是个艳阳天，到处都布满着温馨的光亮，感受不到伤别离的苦楚。我也就在一片平静中淡忘了。每年都要留下纪念已故亲人的文字，单单今年没有，单单今年没有感受到伤感与怀念，难道是淡忘了，或者说已经把思念揉进了生命中。
    “你的头发很乱！”友人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来的时候风大。”我随意的把头发往后捋。
    “这样给人家的印象不是很好哦！”她从包里掏出镜子和木梳。
    我连忙摆手：“别，保持自然美！又不是来相亲！”
    她皱了皱眉，恶狠狠的说：“比相亲还重要！”
    没等我问什么事情，重要人物来了。
    蓬松的头发，瓜子脸，两条眉毛画得很细，挺恰当的摆在该摆的位置，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衬得亮晶晶的。身材算是丰腴，走路的时候腰胯摆动很大，让人觉得像是模特在走猫步，十分时尚的一个女孩子。上衣的领口开得很刚刚好，但让我不好意思仔细盯着看，至于下身穿的是短裤还是短裙，我想似乎不该是我研究的东西。男人都是这样的，到哪都是好心情。
    友人介绍道：“王仪，作家。妮阳*，我市电台著名DJ。”
    “哦！我以前常听你主持的节目。”我这可不是客套话，就在去年我都还有听她的节目，专门讲情感的。
    “你好！”妮阳很有礼貌的朝我点点头。“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台里面事情多。”
    “没事！没事！谁叫你是名人呢！我们还要感谢你赏光呢！”友人的神情让我万分吃惊，似乎是电视中下级巴结上级一样的语气。
    “找我来有什么事？”妮阳的声音非常有磁性，很职业化，但没有感情。
    友人指了指我说：“他写了本书，希望你能帮忙宣传宣传！”
    一听这话，我都快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刚想问她怎么回事，妮阳笑了：“一听你说他是个作家，我就猜到是这事了。这段时间一直有很多作家来找我，希望能在节目中提点他们的作品，可惜台里的安排已经满了。不过谁叫我们认识呢，什么书？我看看！”
    我顿时有种被卖了的感觉，狠狠的剐了友人一眼说：“其实我并不是作家，穷教书的一个，只是偶尔写点文字记录生活。”
    “王仪，客气啥！难得妮阳百忙之中抽空赴约，你就别再扭扭捏捏的了。”友人催促道：“就是介绍介绍也好呀，妮阳在我们市的知名度很高，只要她说句话就能让你的书好卖。”
    “是呀！既然话都说了，就别害羞了，说不定真是什么好书，电台播了以后就能给你带来不少读者呢！”妮阳浅浅的啜了口茶，冲着我笑。
    我知道友人是为了我好，但王仪本来就不会写文章，更写不得什么好书，何况我写的书送亲人的多，何必求别人替我献丑呢，而且还是广播电台叫卖。我尴尬的回笑一个说：“王仪才疏学浅，写不出什么好书，让你见笑了。”
    “文人都是这样爱面子的，我见多了，那你什么时候寄本到电台来吧，我抽空看看。”妮阳有经验的说。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想拔腿就跑，从此再也不写文章了。
    接着她们谈的是张国荣，一下午都是，而我的心情已经大坏，再也说不什么来，记不下什么来。
    回家后，友人打电话来埋怨我不懂得利用机会，让妮阳笑话了。我没有反驳，只是赔罪了事。当夜，我反思自己为什么不会写文章，得到一个答案：假清高。
    人，诗意的活着。
    但有些人，一定不懂诗。
    
    *“月光”美人：每月的薪水都花光的女孩子。
    *妮阳：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