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谍影

第83章


    哈!久违的大笑,脸部肌肉确实很配合?但笑而无声,在这打个喷嚏都会人头落地的环境里,他实在是笑不出声来……
    不多想了,该赴约了。
    整装出发!
    成理君万万没想到,真正的自由,竟然是以乌二的死为代价换来的,乌二空出来的简任委员官位就由他的屁股坐了,大小是个官,干的还是老本行,特务工作:这就算是对他所递之投名状的回报。
    但是,光用血染红顶子的方式挣官帽不行,还须得巩固官帽——刀悬在头上不得不如此。重庆的戴老板,上海的李老板,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与前者作对,紧跟后者步伐,前者已然得罪了,后者是新老板,要实心任事,努力巴结才是。
    要当上李逸群的一只称心黑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功劳在哪里?
    身无寸功,似乎是他的悲哀。
    表面上,他时不时地向人表达这种悲哀,好像他从前是明珠暗投,现如今弃暗投明,站对了队伍,回报他的将是一片大好的、光明的前程。
    然而,跟戴笠作对,只能是口惠而实不至。他好歹也是一任军统上海区区长,组织内的内幕比别人了解得多些,后果也比别人清楚得多。得罪戴笠的事,嘴巴上说可以,哪怕喊破了喉咙,拍痛了巴掌,也绝不可真去干,还要想方设法戴罪立功,以换取戴笠的原谅——戴笠能成老蒋的一只称心黑手,须臾离不得,不就是靠反共起家的吗?
    所以,他也要反共,下狠手,下毒手,哪怕是卑鄙无耻,他都要去做。大主意一定,他的目光投向了中共,他的心思放向了中共。
    问题是,谁是中共?他一个都不认识!说来惭愧,他这个前上海区区长,从前一直是深藏“闺中”,有事只管发号施令,下面的人按他的意旨去办事就是,一些具体事务,他哪知个中的深浅——手下人或许认识一二个中共,就他这个官老爷一个都不认识。
    在经过一阵费尽心思的冥思苦想之后,他想到了最可能了解谁是中共的途径,找他的前部下,现如今被沈正醇归置过去的冯道援。想起冯道援,他就愧得慌,要是当时不偏听偏信,多从侧面了解一下冯道援,自个儿就不会是眼下的困窘了。
    找冯道援还有层意思:可通过冯道援,向沈正醇言明自个儿的苦衷,表明自个儿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反正举义是分分钟的事情,只要组织上有需要。
    想法是不错,但这有多天真,成理君就预料不到了——他非但没取得预期的效果,还把沈正醇给牵扯了进来——他的自由始终是有代价的,李逸群并不放心他,屁股后面的尾巴没少派。
    凌晨一时,正在睡梦中的沈正醇,忽然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他一骨碌坐起身,侧耳细听,还有比脚步声更杂乱的敲门声。他刚掀开棉被下床趿上鞋,楼下的敲门声、应门声、叫骂声、翻箱倒柜声,顿时响作了一片。
    出事了!
    沈正醇摸起枕头下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打开保险,冲向客厅应变。可惜,他慢了一步,几名日本宪兵动作比他还快,破门而入伊始,就用枪指住了他,直至将他逼到了墙根,才出声命令他扔掉手中的枪,不要作无谓的抵抗。
    一看这阵势,沈正醇便知反抗是徒劳的举动,依令将枪扔在了地上。一名孔武有力的宪兵立刻上了前,先给沈正醇戴上手铐,然后捡起沈正醇的枪,端详了一会,带着枪转身出了门。
    片刻之后,出去的那名宪兵,和另外几名宪兵,拖拽着冯道援鱼贯而入。
    一看冯道援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眼神涣散的模样,沈正醇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不怕死,但他不能指望冯道援亦如此——酷刑之下,鲜有硬汉。
    但有些事,他不能不问,“你坚持了多久?”他没有丝毫责备冯道援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冯道援经历了些什么。冯道援面露羞愧之色,哭泣而言,“总督办,实在是对不起,我只坚持了一天一夜……”话未了,站在冯道援身后的那个矮冬瓜宪兵,照着冯道援的后腰就狠狠地打了一拳,当即就打得冯道援惨呼连连,抽搐不止。
    “住手!”沈正醇断喝出声制止矮冬瓜的暴行,“你们要抓的是我,不要再为难他了!”
    大喝一声,很管用,打冯道援的矮冬瓜确实住了手,这个住手不是无条件的——矮冬瓜一个急冲,就站在了沈正醇跟前,伸开粗短的手指就向沈正醇脸上招呼,却给个子很高的沈正醇巧妙地避了开去。矮冬瓜见一击不成,改出拳猛击向沈正醇的腹部,这次是成功了,不过成功的代价不小:他打中的是沈正醇的手铐。当即,就疼得他龇牙咧嘴、一阵怪吼。
    “你的,死啦,死啦的!”
    矮冬瓜气急,伸手就去掏腰间的王八盒子。枪套才刚打开,就被刚走进来的一名大尉给出手制止了。
    大尉狠狠地甩了矮冬瓜两记耳光,用日语严辞厉色对其进行了一阵训斥后,这才转身走到沈正醇面前,用流利的汉语说,“对不起,沈先生,让你受惊了!”表面上,大尉的言辞、行为不乏谦和恭谨,而实质上,他那骨子里自恃高人一等的狂傲气势,却展露无遗,让人丝毫感受不到任何诚意。
    “自你们日本人来了,我还有什么不受惊的?”沈正醇讥诮一笑,别过脸,看向了窗口。窗外面虽是漆黑一团,但比起大尉那张让人看了就想报以老拳的脸,那可就好看多了。
    大尉听懂了沈正醇话里的意思,这不正是在说他们日本人是强盗么。他的怒气在猝然间爆发,于行动上,他一把揪住了沈正醇的衣领,“你……”
    一张柿子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谁看这架势,都会认为,沈正醇要吃若头了。不料,才眨眼间的工夫,大尉竟转怒为喜,“你不就是想激怒我,让我现在杀了你吗?呵呵!”大尉笑容一收,“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到了宪兵队,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空洞的恫吓,于沈正醇无任何作用,他亦笑了,笑得很从容,无一丝惧色,“黔之驴,技之穷!”
    大尉一听,顿时愣了,他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这没错,但仅限于说。黔驴技穷这类只见于古籍的典故,他却知之不多。想问眼前这人,他又抹不下脸。
    不问吧,心里又不舒服?他隐约可知,绝不是好话。
    暗忖了一会儿,大尉决定问一问沈正醇——哪有被人骂了,还不知所谓的?
    沈正醇懒得跟大尉费口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窗前向外张望:弄堂里满是日本宪兵和宪佐(华籍宪兵),弄堂口停有好几辆日本军车。
    看来,这个凌晨,不安宁得很呐!
    大尉见沈正醇不搭理他,悻悻地摸了一阵鼻子,走了。
    约十多分钟后,大尉带着人,把丁雪娥、小杨、小武小文兄弟,也押进了客厅。这么一来,本就不大的客厅,顿时变得壅塞不堪了起来。
    沈正醇一看丁雪娥等人全被带到了跟前,脸色顿然一变,厉声问大尉,“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抓的人是我,你抓我的家人算什么事?”
    仿佛早料到沈正醇会有此一问,大尉理直气壮地说,“搜不到你们的机要文件,我就只好抓你家人了!”说到家人二字时,大尉特意加重了语气。言毕,大尉伸手一把抓住丁雪娥的后衣领,拖到沈正醇跟前,作了个十分猥亵下流的手势,“不知道这样漂亮的女人,进了宪兵队,出去时,还会不会这么漂亮呢?”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在大尉想来,但凡中国人都看重女人的贞操,只要抓住沈正醇的这个软肋,穷追猛打之下必有所获。
    “呵……呵……”
    沈正醇不怒反笑,还差点笑岔了气,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大尉吓了一跳。大尉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丁雪娥,狐疑不定地打量起了沈正醇,奇道,“你为何发笑?”
    沈正醇面色一肃,并未直接作答,反问道:“你们宪兵队的职责是什么?你干这行又有多久了?”
    这算什么问题,大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方才略显迟疑地作了答,“职责就是反间谍啊,我干这行三年了!”作答完毕,大尉顿时心生不安,厉声喝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呵,三年?那我怎么看你还似刚入行的生手?”沈正醇嘴角浮起轻蔑的笑,哼道,“干咱们这个行当的人,你看谁会将重要文件留底?”沈正醇指了指头,补充说,“重要的东西,都记在这里的呢!”
    大尉恍然大悟,着即松开丁雪娥,拊掌赞叹,“对!你说得很对!”心下对沈正醇的话深以为然——他带来的人都快把楼拆了,都没找到任何有实质价值的片纸只字,这种情况,他从前确乎碰到过。况且,记忆力超群,本就是搞特务工作的人必备的基本功之一。如是看来,沈正醇的确是个老练的特务,三言两语,就说到了问题的点子上。
    自然而然,在神色间,大尉毫不掩饰对沈正醇的欣赏,兀自点头不止。
    大尉一入彀,沈正醇不失时机地说,“你们抓我的目的,无非想让我与你们合作。要我合作可以,但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正醇主动提出合作,大尉于此是求之不得,马上迫不及待地说,“你有何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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