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难婚

声音里满是回忆的沉重。
  “恩，我知道。”他拍拍她的背，安抚道。
  他的小动作让她放松不少，接着说道：“我知道的一切都是她教给我的，大到一个道理，小到一朵花的名字，我所有的快乐都跟她有关，甚至我第一次叫爸爸，都是对着她叫的，爸爸对那时候的我而言只是一个称呼，一身军装，甚至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后来，我妈妈重病，我不愿意去学校，留在医院里陪她，怎么赶都赶不走，他也只回来那么几次，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待不了多久甚至说不上几句话。可那却是妈妈最快乐的时候。记忆里，妈妈总是在等，小的时候等我长大，我长大了开始读书，她就等我放学，可她等的最久的是他，等他回来见她，和她说几句话。她最后那段日子过得很痛苦，癌症晚期，疼的要命，好多次我以为她要走了，可她还是一次一次的挺过来了，只是为了等他回来，见他一眼，可是她没等到，她走的时候还在嘱咐我，要好好的照顾那些花儿，说你爸爸看了会高兴。后来我才知道，她跟我爸小时候是青梅竹马，那时候我爸爸家里总是种很多的花，我爷爷奶奶去的早，我妈却总认为，家里有花有草，才叫家，爸爸才会觉得安心。后来我也这么觉得，有花有草才像家，像她一直陪着我。”
  “他要再婚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一切，我妈妈算什么，我算什么？他和我妈妈的一切又算什么？人死了，连带着跟她有关的一切都不在了吗？我难过，我愤怒，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我晚上偷偷走很远的路上山，去看妈妈，靠着她的墓碑，我就觉得像是她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我就在山上呆了一晚，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因为她一直陪着我。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妈妈，她跟我说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爸爸很孤单，她已经走了，我会长大离开，总得有人陪着他。”
  “外公找到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冻僵了，心里却很清楚，外公说要带我回去，外公说会一直照顾我，会代替她照顾我、保护我，可我最后还是回了沈家，我把妈妈说的那句话告诉他，可是他结婚的时候我却一直躲在在外公家里，我不想看到楚佩，我不想看到我妈妈等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等到的东西属于别人。理智告诉我她是无辜的，可是我却在心里默默的恨她，恨她得到的一切。”
  “楚佩怀上成成的时候，我上高三，楚佩回了娘家，很久都没有回来，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有我不知道，我见到成成的时候，已经过了高考，成成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我讨厌他，他却握着我的指头，冲着我笑，连牙齿都没有，我喜欢看着他哭，他哭了我就开心了，我那么坏，可他还是很粘我，我一遍遍的跟自己说我讨厌他，好像说了喜欢他就背叛了妈妈。那个暑假我没有一天不失眠，看着天黑，再看着天亮，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很难入睡。但是成成很乖，和我性格完全不同，我没办法不喜欢他，于是我就报了很远的学校，我想躲得远远地，只要不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那样我就不会觉得我是个局外人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了哽咽，林以政把她拥到怀里，嘴唇轻柔的吻着她脸上的泪：“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对成成很好，你没伤害过任何人，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永远，我们会有孩子，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再也不会让你觉得孤单。”
  沈蔷伸手抱住他的腰，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相信婚姻，甚至不太相信爱情，和庄宁在一起五年，就算再孤单的时候，我都没想过结婚，我以为没有爱情就不会有痛苦，幸好我碰到的人是你，幸好跟我结婚的人是你。”
  她一连说了两个幸好，让林以政突然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只能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里静静拥抱了很久，沈蔷才止住哽咽。
  林以政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开口时声音有些黯哑：“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问什么当初选择回国发展？”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他接着说道：“和你说过的，我上大学的时候爱玩，总想着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总想着要出去看一看，想看看和前半生不一样的人生，于是我出国读书，过得很恣意，年纪太轻，不知道惜命，经常什么地方危险刺激就喜欢去什么地方，并且乐此不疲，知道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接到国内打来的电话。说……”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说我妈妈病了，我当时觉得她身体一直很好，肯定不是什么大病，他们总是爱小题大做，以前我感冒的时候他们也这样，当时我有朋友怂恿我去非洲，我很心动，就不想回家，结果我爸很生气，电话打到学校，替我请了假，冻结了我所有的卡，最后我还是回家了，不是因为没有钱，只是觉得回去一趟又能怎么样，何必和他们闹得这么僵。”
  “回去的时候，我爸去机场接我，直接把我带到了医院，进到一间病房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我看着我爸，不敢相信病床上那个人是我妈，我妈那么漂亮的一个人…记忆里她总是化着妆，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可是躺在床上那个人，没有头发，眉毛都掉光了…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神采奕奕的光，我一直忍者，笑着跟她打招呼，跟她贫嘴，她一直赶我回去休息，我和我爸一起出了病房门，要不是我爸拉着我，我就摊在地上了，真的，我从来没觉得这个世界这么暗，好像一瞬间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和你一样，那段时间我也一直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话，念书给她听，她喜欢听泰戈尔的书，我就一遍一遍的给她念，中文的，英文的，好在上天眷顾，把她留了下来。毕业之后我就一直留在N市，很多人劝我留在美国，再不济也要去北京发展，可是我并不觉得遗憾，只觉得庆幸，我有所求，就要有所放弃，我心甘情愿的。”
  沈蔷听着他的话，眼泪又是不停地往外涌，林以政拍拍她：“爸爸年纪大了，我们不在身边，有佩姨陪着他，他才不会孤单，但是他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爸跟我说，他再婚是为了有人能照顾你，如果让你因此恨他，他宁愿一辈子只有你们两个相依为命，但是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爸爸年纪大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吧。”
  她脸埋在他怀里，使劲的摇摇头，林以政带了笑意：“我就知道，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能在膝下承欢的日子不多，更何况，我觉得佩姨就是妈妈安排在爸身边照顾你们的，不要觉得她抢了妈妈的一切，毕竟种桃的和摘桃的往往不是同一个人。不要跟爸生气了，好不好。”
  林以政说完等了很久，她才拽着他的衣角点头，他把人从怀里拉出来，她却捂了眼睛不给他看，他叹了口气，松开她准备出去，她感觉到他起身，移开手问他看什么去，他无奈的说道：“你眼睛肿成这样，明天怎么见人，我去拿东西帮你敷一敷，”
  沈蔷这才松手，他拿着裹着毛巾的冰块进来的时候，她就呈大字状躺在床上，他把毛巾放在她眼上，替她扶着。
  林以政俯着身子看着她，突然就想亲亲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想到便就俯下身印上了她的嘴唇，沈蔷惊了一下才开始慢慢的回应他的亲吻，心一点点的融化。
  成成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林以政听见门响，立马就松开了她，沈蔷也是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进来的成成，一边朝他伸手：“来，成成。”一边安慰自己林以政背对着门，成成肯定什么都看不到。
  成成走过来，看见沈蔷肿着的眼睛，眼睛里蓄了泪水，抱着她的腰开始哭。
  沈蔷赶紧安慰他：“成成怎么哭啦，男子汉是不能无缘无故流眼泪的。”
  成成抽噎着极力忍住哭声：“姐姐也哭了。”
  “姐姐是女孩子，当然可以哭啦，你是小男子汉啊，可不能因为姐姐哭你就哭啊，姐姐哭了你安慰安慰姐姐，姐姐不不哭了。”
  成成仍旧是哭，哄都哄不住，林以政没哄过孩子，小时候把别人弄哭的本事倒是有，沈蔷无奈道：“成成不要哭了，只要你不哭了，让姐姐怎么都行。”
  成成果然止住了哭声，脸上挂着泪问道：“真的？”见沈蔷可定的点头才说道：“那我要姐姐今年陪我守岁。”一幅你不答应我我就继续哭的样子。
  沈蔷突然生出一种被骗的感觉，连一旁的林以政都开始笑，无奈说过的话要算数，便答应了下来。
  成成立马松开了手：“那我去和爸爸说。”
  这是沈蔷才生出一种感觉，自己是真的被成成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这章的时候，把自己看哭了……
好怂……
那啥，给我留个言，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呗……
  ☆、第三十六章
  既然决定了三十在家里过，那年前势必要往外公那里走一趟的，两个人下午便开了车去了外公家的老宅。
  明天才是大年夜，老宅里的人并不多，一些小辈早就跑的不见影了，外公见了沈蔷过来很是高兴，毕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拉了她在自己身旁说话，倒是林以政在一旁没人搭理。
  外公絮絮叨叨的跟沈蔷说着家里的事，像是没看见她旁边的人一样，林以政倒也不在意，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就认真的听着两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