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人的目击者

第22章


今天 
  晚上您一定要说出来的吧。阿伊子明白这一切。 
  在您跟前完全消失——现在还做不到。因为我 
  是新海菊江的妹妹。不过,请您从今天起,一 
  定要把阿伊子忘掉。这样做既是为我好,也是 
  为您好。您的情和爱我丝毫也不会忘记。阿伊 
  子曾经是幸福的。恳请您今后只为棒球而生,成 
  为杰出的新海清的后继者吧。我就为此而祈祷。 
  不过,今后,我可能会在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 
  您意想不到的方式来见您。那时候请您装出不 
  认识的样子。阿伊子曾经爱着您。有可能的话, 
  我愿意即刻就结婚。但事到如今,我只能满足 
  于已经将一切都奉献给您了吧。不要去寻找我 
  的行踪。这是为了您好。我在这个难以忘怀的 
  房间里给您写这封信。今后将每天从报纸上了 
  解您的辉煌战绩。我会一边读报一边想,到此 
  刻为止,那个人一直是我爱着的。没有时问了。 
  请多多保重。恳请您直接返回宿舍去。 
             阿伊子 
  矢后读完信,默默走出旅馆,然后从听得见流水声的昏暗路上开始往回走。这事一定要向高山检察官报告,他心想。在男女感情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不单单是男女感情的东西。阿伊子,她是回到人物X身边去了吗? 
    
6
  矢后年轻,但不以为自己所受的伤是多么创深痛巨。但他所受的伤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剃刀割伤一样,过后的痛楚,比起初时常常是有增无减。极端地 说,可能矢后最初并不把它看作是自己的创伤吧。自从开始感觉到阿伊子背后的人物X时起,矢后就失去了对阿伊子的信任。所以,他把事情告诉了高山检察官。那 似乎是决定性的举动。所以,第二天晚上,矢后曾想过要对她一脚踏两船的事讥刺一番。但到了旅馆一看,只有一封信留下等他。他稍有被人先下手为强之感。接下 来,他理所当然地感到这一刻或迟或早要到来的。他想写封信把事情告诉检察官,在旅馆住处拿起了笔。此时矢后才头一次看见自己身上形成的空洞。那是阿伊子的 体温曾经掩盖着的青春。痛楚就从那里渐次扩展到全身。矢后放弃了给检察官写信的念头。于是,他发觉,自己内心之中对于阿伊子的怀疑和不信任,远远比不上渴 求她的肌肤和爱情的分量。 
  红白两队的比赛每天持续。调整得早的球员也好,调整得迟的球员也好,都初露疲态了。加治屋领队给大家一天时间休息。 
  那一天气温宜人,天气也好。有人急匆匆赶回东京,也有人在旅馆里睡懒觉。矢后在中午时走出旅馆,独自向海边走去。 
  闹市区是鳞次栉比的土产商店和旅馆。走过那里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水沟中生发出和热水汽一道飘散的温泉气味。矢后穿过镇子向西面走。他显然是漫 无目的。他发觉走着走着,鱼腥味儿取代了温泉的气味。环顾四周已不再是繁华街区,而是脏兮兮的、歪歪斜斜的、黑乎乎的房子排列起来的渔村。家家的檐下都摆 放了晒干货的网。还有些地方占用了几乎半边道路。多数是竹荚鱼和墨鱼,苍蝇成群。 
  矢后的面前突然展现出大海。他走下路面,在狭窄的海边沙滩上行走。不久沙滩就被石垣截断,往后是一条堤坝。走到堤坝跟前,可见石垣的根部在波浪的冲刷之下。小孩子在大石头上垂钓。矢后一边看,一边点燃一支香烟。 
  矢后把烟蒂扔进海水里的时候,才发现海面上漂满死鱼。死鱼分散漂浮在一片颇大的海面上。他并没有去想死了的鱼怎么会漂浮着。随后他看见一条小 艇在峡湾处移动,艇上一个老人正用网兜打捞着死鱼。矢后久久地看看老人的举动。现在他仍然没有去想那老人为什么要收集死鱼。他在考虑阿伊子的事。白哲、有 光泽的、生气勃勃的肌肤,它在矢后的手臂里面随心所欲地活动着。它在矢后的青春朝气面前数度死亡,然后又复活。 
  “你想钓鱼么?” 
  老人的小艇不知不觉靠近了堤坝,他向矢后搭话。 
  “都是死了的鱼啊,没有用吧。”矢后笑道。 
  “不,这是我的生意哩。我有工具,如果你想花两三个小时出海看看,我收你便宜的价钱。” 
  “能钓上什么?” 
  “哟,什么鱼会咬钩?不过海上的确有好鱼。”老人笑道。 
  矢后轻轻一跃跳上小艇,于是老人默默地将船头调向海面。他只用一只左手摇橹。在近处一看,才知道原先认为是老人的印象是错的。出了峡湾背阴之处,开始有阳光照射。春天的海面看上去混浊得很,波浪的起伏使矢后浮想联翩。 
  “想什么呀?” 
  “女人的事。”矢后说道。 
  “女人么?”那男人咕哝道。 
  矢后当然不知道摇橹的男人是保原卓造。他没有心情钓鱼,便将狭窄的船头作枕头躺下,仰望着天空。那男人并没有勉强他钓鱼。出海稍远之后,他停了船,点了一支烟。 
  矢后心想,何处有何物与自己没有关系,自己是把阿伊子看作一个单纯的女人来爱的。为什么会纠缠上各种事情呢?岚铁平操纵着长冈阿伊子——这可能是会的。但是,那些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所谓女人,是长冈阿伊子吧?” 
  当那男人说出这话时,矢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你是谁?” 
  “微不足道的人。”对手把烟头扔到海里,“我曾想过要见你一次。不、不,我不是你的敌人,是盟友。” 
  矢后愕然地瞪视着这个男人。
痴情的伤痕
    
1
  温泉町是大海包围的半岛南麓所形成,所以春天比东京要早两个月到来。但是,高空上还残留着冬的气息,风凉刺骨。 
  这镇上有个五十米见方的温水室内泳池,游泳选手多在此进行冬季的集训。因为还会进行远征海外的准备、或亚洲运动会的冬训,所以镇上人对于体育运动颇为 关心。过了元旦之后,镇上就稍有空闲了。旅馆老板、女服务员们也都挤在网子背后看新鲜。当打出高飞球的时候,人们的视野里便有了蜜柑林妆点一山青翠。各处 升起着温泉的白烟。一片悠闲的景致。 
  但是,在稍带几分柔软的运动场上奔跑的年轻球员心里,不见得像他们表面上那么轻松。他们用汗水来争夺场上的位置。正选球员和二队加起来有 40人左右,在五月中要从中选出25人,给予参加正式比赛的机会。这就是选人的外出集训。虽属二队,但进入一队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二队之间也有比赛,如 果显示出实力,二队的领队或教练也会将情况向加治屋领队或中崎教练报告。但是,年轻球员在加治屋或中崎面前打比赛的机会,实际上只有集训和进行公开赛的一 至三月期间。而一旦闯入了一队,只要不出事故,就不必担心会被突然降回二队。对他们来说,现在是赌博的机会。是一场惨烈的赌博。即便是平时一起出入的伙 伴,此时也只好成为竞争对手。虽说是竞争者,但却不是像相扑那样,在自己和对手之间直接决定胜负。一切都是间接的。有时到竞争者那里的滚球来得顺溜,而到 自己处来的滚球则来得刁。也有时候竞争者打时的投手的球易打,而自己打时的投手的球特别难打。这就意味着,这场赌博并不是仅仅以自己的力量、技术或身体条 件来进行。有时自己作打击练习时打出了很棒的球,但那时加治屋也好中崎也好,却在很远的地方观看投手的训练。 
  在某种意义上说,投球和防守练习是谁看了都明白的。但是,说到击球,对年轻球员既是个很难的赌博,同样对于领队或教练而言,也是一种赌博。并非打出本垒打的球员就是好的。在实战中,有必要预备各种类型的击球手,与正规的防守位置、击球的设想有关。 
  对于上院队来说,今年集训必须得出眉目的主题,极端地说只有一个。那就是新海的后继者的问题。球队对四号击球手后继者的要求较之对一垒手的后 继者的要求更甚。因此而加入球队的是A大学的森山。然而森山是个外野手。球队高层并没有让森山转为一垒手。这么一来,一垒手就是矢后和此次集训被安排练习 一垒的梅岛二人。梅岛人队三年了,但在高中曾打一垒手。其击球在入队后即受赏识,转为外野手。为此,他正式参赛的次数较之在新海阴影里的矢后还多。矢后在 上个赛季,只除了最后一周,已处于被梅岛紧追的地步。然而矢后对于这种事是不太在意的。防守不下于梅岛,自己又是左边挥棒,这一点对矢后似乎是颇有利的。 他稍为在乎的,是森山突然由大学队转来打职业赛,能够立即胜任四号么?当然,这一点不仅是矢后在考虑,恐怕上院队的所有人都有同感。只不过此事之所以与矢 后有直接关系,就是如果森山不被用在四号击球手的时候,梅岛要回到外野。这样一来,不论是谁都认为矢后七郎的一垒是确定的了。 
  来到这里之后,矢后立即感到自己独自从12月起开始在表参道锻炼是非常有用的。身体活动起来轻快。不过,球棒就稍有沉重之感。于是,他试图将重量由975克降到937.5克,然而也有毛病,击球速度的确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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