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勤

第一章 山中小村


任何世界的任何生灵,在诞生之初,总是伴随着茫然和愚昧——启蒙世纪赠言。
    ——
    乌云笼罩着天空,林中的视野也变得昏暗,隐隐能听到空中低沉的雷鸣,那声音像极了猛虎扑袭前的低吼。
    丛林之中的野兽也被这天象所惊,纷纷隐匿,再无声息。只有偶尔几只急欲归巢的雀儿在高空掠过。
    一个稚气未脱的猎手眼瞅着雀儿在树梢间一闪而逝,自问反应不及。
    这位年轻的猎手踏着一双牛皮靴,沿靴的小腿上扎着麻布绑腿,下身穿着细麻裤,上身是同色的细麻小褂,外面披着一身带着狐毛皮草的褐红色皮夹袄,手腕上还套同样皮草的毛皮护腕;他的头发碎卷清爽,眉毛平正微扬,眼睛清澈透亮,嘴角间还叼着一株草茎,虽然面貌看上去还十分年轻,但是全身都散发着迷人的自信与洒脱。
    他蹲坐在树杈上,簇着眉头仔细地探察了一番山林中的动静,最后还是将猎弓收回到背后,轻盈地跃下了树梢。
    他抬头看天,几滴雨水俏皮地打在他的眉间,迷了他的眼帘,他不禁啐了一口。
    “这天气,真是倒霉透了!”
    这猎手姓楚名狂,年仅十七,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能在山林之间来去自如。
    他是村里毋庸置疑的第一猎手,嗯,或者说是唯一猎手。
    自从上任那个无良的老猎人去城里寻找他那该死的春天,村中的野味就全靠楚狂一人支撑。
    “我一定干得比你好,老头你就安心的去吧!”楚狂当时是这样跟老猎人说的,惹得老猎人呛了一鼻子的烟气,要不是老猎人舍不得他那个宝贝烟袋,非得在楚狂的脑袋狠狠敲上几下才解气。
    楚狂一直认为他继承了老猎人的本领,并且早已青出于蓝。
    这种自信的认知基本属实,年轻的他远比老猎人强壮、灵活,而且充满活力。
    事实上,自从他接管猎手这活计以后,村中的伙食确实好了不少。
    但是怎样在下雨天和山林里猎物捉迷藏,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这个倒不是老猎人敝帚自珍,反倒是老猎人很想教他这一手,却被他以雨天不多为理由搪塞过去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因为一到下雨,村里开茶馆的曹先生便会在茶馆中间设一台,唱曲说书,为茶馆博些人气,那个时候村里大多数人那都是要去听上几段的。
    胡思乱想之际,楚狂嘴上叼着的草茎已经嚼得只剩一个尾稍,他一口将碎渣吐出,又从右腰绑刀的细绳上抽了一根继续叼上,顺手紧了紧夹袄,迈开步子朝山下走去,心中念道。
    “得快些回去,可别错过了段子。”
    楚狂所在的村子名叫无忧村。村中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孤儿,楚狂自己也是。打小便生长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等到懂事一些,便会找着手艺师傅求学,学成便要自食其力。
    村子里不断有孤儿进来,也时常有人离去。
    村子依山傍水,要到城里去,却是只能坐船的。
    村里大多数人都进过城,但是楚狂没有,从小他就怕水,也晕船,他虽然看起来很结实,可是一到水里就会变成一只软脚虾,甚至连过个桥都会腿软。
    夏天的时候其他的娃儿一到傍晚就会去水里嬉戏,楚狂却是连岸边都不敢去,常惹得旁人笑话,楚狂对这些却不在意,只是装作老生叹气,“哎,这是命呐”。
    楚狂很想出去见见世面,但是如果要坐船的话,他是一百个不肯的。
    话说他曾经怀疑山的另一面也有城镇,于是带足干粮往山林深处走了七天七夜,虽有些奇遇,只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楚狂回到家中时,小雨已经初具规模。
    他取下身上狩猎用的工具,又在外面的水缸里打了盆水,擦了把脸,刚把毛巾挂回木架,屋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狂连忙转头。
    “小心门——槛”
    这边话还没落音,就听见院门处传来脆生生的“哎呀”一声,随之便是“啪哒”一声声响。
    楚狂赶紧跑了出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扑倒在院落的门槛边,还有一把小伞掉在几米开外,那小女孩的穿着和楚狂十分相似,只是夹袄换成了长袄,绑腿变成了短裙,再加上那瓷器一般精致的小脸,一看就叫人喜欢。
    还好院里是泥地,摔着也不是很疼,只不过小女孩漂亮脸蛋和衣袄都沾上了稀泥。
    她在淅沥的小雨中将上身扶起,鼓起小脸呼呼地吹着自己摔疼的小手,秀气的双眼泪眼汪汪地看着楚狂,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馨,你在这地方摔了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吃教训?”
    楚狂飞奔过去一脸无奈地将小可馨抱进屋里,心疼地帮她揉了揉手,又牵着她到水盆边,用毛巾帮她清理身上的污泥,还好小可馨只在小雨中待了几个呼吸,身上没有被淋湿多少,不然换衣又是一件麻烦事。
    小可馨一边配合着楚狂的清理,一边在小嘴里咕囔着什么,见他似乎没有听到,小嘴儿便越嘟越高,等到楚狂忙完看她时,小可馨的嘴上都可以挂上水壶了。
    楚狂见状先是一愣,而后一拍额头去里屋取了几条着了酱的干肉条,将干净的一面塞在她手上,小可馨立刻破涕为笑。
    “小馋鬼,就知道你惦记这这个,记得留一条给我吃啊。”楚狂走到院中将伞取回交还给小可馨,又笑着举起她放在自己肩头坐下,快步向茶馆的方向走去。
    “才不呢!”小可馨熟练地蹭掉小皮靴,将嫩嫩的脚丫伸进楚狂的皮袄里取暖,嘴上虽说着不愿意,手上早已将肉片送到了楚狂的嘴边。楚狂一边将打上结的小皮靴挂在另一个肩头,转头冲着肉片夸张地一口咬了下去,惹的小可馨咯咯大笑。
    这个小可馨今年七岁,全名叫做巫可馨,刚来村的时候还是个婴儿,长得跟山里的猴子一个样。
    不过这几年却越长越俏,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村里人都把她当自家闺女一样宠着。
    巫可馨人缘非常好,不过她和楚狂才算最亲近,打小就是楚狂的跟屁虫之一,等到楚狂艺成出师以后,原本要吃百家饭的她也几乎不去别家吃饭,天天就在楚狂家中蹭肉吃,吃得小脸儿白白嫩嫩的。
    每次楚狂从山上回来,前脚刚进门,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后脚便会赶到,欢欢喜喜地跑来撒娇。
    记得那次楚狂离家多了几天,小可馨哭得梨花带雨,村里人谁都劝不过来。
    回来后村长大叔使劲地敲着他的额头骂:“你就是块木头,这小丫头离了你能活?”
    看来小可馨是真的赖上自己了,楚狂无奈地想道,心中却更多美滋滋的感觉。
    下雨天的茶馆那是一定要去的。
    曹掌柜的名气和声望在村里十分响亮,甚至连村外都常有人慕名前来请教。
    琴乐、杂耍、木工、针线、药理……村里的所有孩子都在他这学过几门手艺,甚至连一些大人也常向他求教,所以大多数人也称之为曹先生。
    这么多年,楚狂从来没有听说过曹先生不懂什么,不会什么,仿佛什么难题到了曹先生手里都会被轻而易举的解决,在老猎人的嘴里,曹先生分明就是那种聪明过头了的人,这话听上去是在讽刺曹先生,但说话人的语气却未免也太酸溜溜了。
    总之,曹先生有大学问是错不了的,有人说曹先生的学问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但是楚狂从没见过书,即使见着了,他也认不得几个字。
    曹先生极喜欢小孩,也最招孩子们喜欢,他的肚子里总有着掏不尽的奇闻怪谈,这让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异常着迷。
    楚狂赶到时,茶馆中的高台已经搭好了大半,说是高台,其实就是四张大方桌拼在一起,上面再放一张短腿木几架琴,一个蒲团供曹先生落座,旁边用几垒青砖搭个可以走上去的梯阶就成了。
    楚狂进门便寻着了曹先生的位置,兴冲冲地携着巫可馨向着曹掌柜执了弟子礼,曹先生顾不得喝茶,也放下茶杯微笑着点头回礼。
    楚狂早年也在曹先生的手里学过些手艺,知道曹先生对礼仪十分看重,不管谁来学艺,如果能守礼有矩的话,他心情便会很好,然后就会教几手好玩的玩意儿。
    就拿搭建高台来说,只要有娃儿能帮忙搭上两手,曹先生便会在之后多说几个段子。
    楚狂现时的处境也很微妙,自从出师以后,村里的长辈便都主动和他同辈相交,以证明他在村中有一席之地。例如老猎人以前叫他小崽子,出师后便改口唤他作狂哥儿,而村里的那些小娃们,更是见证了楚狂这位哥哥从玩伴到长辈的转变过程,心中都是极其崇拜的,这样一来楚狂可谓左右逢缘,小日子过的相当得瑟。
    楚狂来了茶馆,原本场面有些混乱的娃儿们立刻有了主心骨,楚狂也不跟他们客气,吆喝着小娃们布置看台,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模样。
    小雨越下越大,茶馆中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小娃们端茶倒水后,都老老实实地站到了最边缘,倒是楚狂被几位长辈招呼,留在了堂内坐下。
    曹先生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上了高台。
    他先起身拱了拱手,接着惊堂木一响,全场寂静无声。
    桌上早已摆好了一架古琴,曹先生正襟危坐在前,闭目微思。
    稍许,曹先生左手控弦,右手轻抚,试了几音。
    松沉而旷远的音韵回荡在茶馆之中,众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帘,只是几声,却已将人的思绪摄入那远古的苍凉。
    琴音流畅婉转、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辗转多变。
    透过清澈的琴音,仿若看到自己的生平,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少年时意气风发,仿若听到了虫鸣鸟语,看见了水光云景,又仿若在自己情绪低落时,有人在耳边低声慰藉。
    琴音再转,凄厉而急促的音色充斥了整个耳膜。
    祥和的意境徒然破碎,灾难来临,慌乱的人们四散奔逃。
    离情别绪,雨恨云愁,生死相隔,痛苦不已,揪心至极。
    音渐浑厚渐至轻吟委婉,那些逆境中的人们开始坚强,劫难终究熬了过去,留下的人欣喜若狂,还有着淡淡的悲伤。
    至此,琴音已临尾声,低缓悠远、最终缥缈入无。
    这种身临其境的心灵冲击,就连未经人事的小娃儿们也无能幸免,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
    琴音止过半饷,这时候滂沱的雨声才缓缓入耳,渐趋雷鸣一般。
    又过了片刻,听曲的人们才一一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之下,发现身边人和自己都已哭花了脸。
    长者们一面赞叹着曹先生的琴艺,一边纷纷辞退。
    等到曹先生将要离去的最后一人送出茶馆,孩子们一声欢叫,纷纷从后排抢到前排占座,楚狂当仁不让的抢到了最前排正中的位置。
    “狂哥哥,你都是大人了,为什么还要抢我们的位置?”
    旁边的小娃一脸不解地问道。
    楚狂眼睛一横,叫道,
    “我乐意,你不服啊?”
    小娃儿吓得将头埋进自己怀里,活脱脱一只受惊的鸵鸟。
    楚狂虽然已不是当初的孩子王,余威犹存不是。
    不过楚狂一看曹先生,又觉得有些失礼,把小可馨往腿上一抱,得意洋洋地说道,
    “再说了,咱可是小可馨的御用坐椅,是不是?”
    巫可馨连忙点头,小脸儿笑的跟含了蜜糖一般甜美。
    曹先生走了过来,笑咪咪地道。
    “你们的狂哥哥喜欢跟你们一起听曹爷爷讲段子,只是因为他还童心未泯呢,不要看他凶,看他有诸多理由,他只是怕你们羞他脸呢!”
    曹先生话一落音,周围的小娃一个个都笑得前赴后继,闹的楚狂也脸红不语。
    此时的曹先生仙人风范尽去,就仿佛一普通老农回到家中,他踮脚去取了惊堂木,又回头问道
    “上回说到哪啦?”
    “武松要上景阳冈”,“三碗不过岗!”“山上有大虫”孩子们纷纷应道。
    曹先生双手一撑,坐上高台边缘。
    紧接着又将袖子往上一捋,惊堂木一拍,眼神一亮。
    “好,今天就跟你们讲讲那段——武松打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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