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寻觅.

第50章


  病房一间间被打开,陆续传来尖叫声和呵斥声,他们也不管不顾,直到:“你们在干什么?我们法国的医院你也敢搜查?还不给我出去!”
  众人一见到这个老外,立刻停了下来,这里是法租界,惹毛了他们,只怕后果不是他们承担的。众人一致看向赵伯,赵伯挂着一脸虚伪的笑容走上前:“有个人私逃进医院,还请院长行个方便。”
  院长大怒:“你们的阎将军都不敢带人搜查这里,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
  赵伯想了片刻,继续笑道:“既是如此,那么便不打扰了,院长息怒。”
  杜天祥怒气冲冲地用脚踹开房门,杜夫人正跟一帮夫人在谈论那边的衣料、那边首饰比较好,众人一见这动静,立刻转头看向门。
  杜夫人眉头一皱,怒道:“家里面还有客人呢,你这么莽撞像什么样!”
  她不说还好,一说杜天祥更加的生气:“母亲也知道面子,你让人在医院里横冲直撞的时候,何尝又顾及到我的面子!”
  众多夫人一看不对劲,纷纷起身告辞。杜夫人礼貌客气的挽留几句之后将她们送出门。
  等客人都走了,杜夫人立刻将门关上,上下打量着儿子,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我虽说是杜家的夫人,但我首先是你的母亲,你是我儿子,我能不顾及你的面子吗?”
  杜天祥跟杜夫人母子关系素来不错,听到母亲这么说,杜天祥的脸色略缓:“那母亲为何这么做?”
  杜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你这么把傅家小姐带走,把傅家至于何地?天祥,你做事素来稳重,这时候怎么如此毛躁?”
  杜天祥不屑:“谁告诉你我把她带走的?”
  杜夫人微笑:“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吗?我让赵伯去医院只是为了给傅家一个交代而已,至于能不能找到,我并不在意。”
  杜天祥听到此,脸色才彻底缓和下来:“但愿如此。”
  这一次的谈话就像正常聊天一样告终,但是他们二人都明白,母子之间的隔阂只怕就此开始了。
  杜天祥心有顾忌,交待医院的同事把她的病房安排的隐蔽一点,医院上下他都提前打过招呼了。一直欣赏支持他的院长是个法国老头子,笑着说他是中邪了。
  杜夫人仍是像往常一样出门逛街、看戏或者管管家之类的,并没什么异常。
  一天后。
  医院的病房外。
  杜天祥深吸了口气,脸上换了笑容,这才推开门进去。
  傅君竹皱着眉头看着她:“天祥,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你才把我留在医院?”
  杜天祥面色自若,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他轻轻握住她白皙的手,与自己十指紧扣:“怎么可能,执子之手,我还等着跟你白头偕老呢。我们可以生一堆孩子,让他们围在我们身边,叽喳个不停,那样肯定很热闹。”
  傅君竹苍白的脸上立刻漾起红晕,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想缩回手:“说什么呢?”
  杜天祥抓住她的手不放,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等你身体好点,我就带你出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法国。”
  “法国?”傅君竹沉思了片刻,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得,“好,我跟你走。”
  可他们怎么没想到,这居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这一出病房门就是永诀。
  杜天祥出来后对站在一旁的同事道:“麻烦你了,君竹就交给你了。”
  那人笑道:“跟我客气什么,我还指望你在院长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呢。”
  杜天祥扯出一个苦笑来,沉默地看着同事走进病房,过了不多久,病房上“手术中”的灯亮了起来。
  杜天祥坐在椅子上,眉头深皱,焦急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手术室。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候,这一个小时,他一直坐在椅子上,双手包头弯腰坐着,心中烦躁的不得了。他想站起来走走,又深怕打扰到正在进行的手术,但不想离开的太远,只在走廊尽头抽了根烟。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同事都去吃饭了,有同事让杜天祥先去吃饭,自己替他看一会儿,等他吃完饭再过来。杜天祥不肯,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他要君竹手术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见他如此,同事摇了摇头,自己拿着饭盒去了食堂。
  杜天祥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休息了,原本想抽烟提神来着,结果抽完烟后他的困瘾一个劲地朝着他攻击,他终于受不了闭着眼打起盹来。
  半睡半醒中,他隐约听到有很多人朝这边跑来,动静大的他立刻醒了过来。
  只见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突然冲了过来,杜天祥立刻上前拦截,但他本来就体力有限,对方十几个人,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自己堵在一边,冲进了病房,带走了傅君竹。
  三年后。
  千州陵园。
  杜天祥静立在坟前,墓碑上的女孩笑的含蓄内敛,他的心却无比沉痛。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原本以为离开就会好受点,会没那么难受。可是那痛楚已经深入骨髓,成了附骨之疽,时刻在折磨着他。他想她的时候,心痛。不想她的时候,心更痛。
  他带来的那束红玫瑰的花瓣和叶子正安静地躺在墓碑前,随风轻轻挥动着,他脑中不禁浮现出自己第一次送她玫瑰花的情形。
  那时候的她非常不好意思,生怕被人看见,愣是不敢接。可见到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后,她立刻接过花,将花瓣都扯了下来,小心地放进一个布袋子中,然后将玫瑰扔掉。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的又快又准,杜天祥咋看之下愣住了,却见她笑着对自己道:“好啦,我收下啦,这花瓣我以后留着做书签。”
  杜天祥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扯花瓣那略带粗鲁的动作,那紧张的模样是他日后打趣她的资本,但每次都招来她一句“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风更冷,把他的思绪带回到现实当中。
  他看着这娇艳欲滴的花朵,右手狠狠地握成了拳。
  离开陵园,他提着行李箱坐车回了医院,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幽默的法国老头卡内头上的银丝更多了,一见到他就笑着道:“三年不见,你沉稳了不少。雷诺教授一直跟我夸你是他见过的最有优秀的留学生。”
  杜天祥也笑:“这得感谢院长的厚爱和提拔。”不过这笑容却未达眼底。
  卡内也注意到这点,却没有点破,只是让他去隔壁给他准备的办公室看看,有什么需要跟自己提。
  杜天祥礼貌的应了下来,卡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摇头。
  杜天祥这几日没日没夜地呆在办公室,离开三年,千州的格局基本没什么变化。但是战事一触即发,医院目前的师资以及医务水平却跟不上,他这几日就在研究如何提高医院的整体水平。
  一开始,卡内还赞扬他做事认真负责,但后来逐渐看出他不对劲,强制他回去休息,不准来医院上班。
  杜天祥无奈,遂即回到医院给他安排的临时住处。他的临时住处在医院和杜家之间,杜天祥见到后当即皱了皱眉,他明白卡内的用意,也知道拒绝不了,当即接受了。
  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过。
  可当他看到停在门口的车辆,以及站在大门的人的时候,心中冷笑:“这一天,还是来了。”
  杜夫人一见到儿子,立刻高兴的迎了上来,但好像想起什么来似得,立刻沉下脸:“天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走三年,什么音讯都没有,不知道我和你父亲很担心你吗?你做事素来沉稳,为何这次……”
  杜天祥冷:“杜夫人想必一定吃过晚饭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力气训人?”说着,绕过她去开门。
  杜夫人跟身边的赵伯对看一眼,二人面面相觑。此时,杜天祥的门已经打开了,他径自走了进去却没有关门。杜夫人对着赵伯做了个动作,示意他留在门外,自己则是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杜夫人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这他的临时居所,对躺在破旧沙发上的儿子皱眉:“这房子地段不好,车来车往,晚上睡的不安稳。天祥,你是我杜家的独子,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跟我回杜家吧。”最后一句话里面带着一丝哀求。
  杜天祥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这还旧啊?我在法国的居所连这一半都不如,夫人过惯了富贵生活,自是看不起这里。”
  杜夫人穿着高跟鞋,站的有点累了,本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但是左看右看都没看到满意的地方,只好站着。杜天祥也注意到这点了,讥讽道:“杜夫人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我这小庙容不了您这尊大佛。”
  杜夫人怒:“你这什么态度?我好歹是你亲生母亲。你一声不吭跑到法国留学,你父亲大发雷霆我都帮你拦了下来,你在法国吃苦,我多次派人去找你你都不愿回国,不愿回家。现如今又对我冷嘲热讽,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杜天祥冷笑,“母亲,您知道吗?我留学前一天晚上听到你和父亲的谈话,我真是没想到我那素来善良高贵的母亲居然如此狠毒,如此蛇蝎心肠。母亲,我一直以为您是爱我的,可我没想到您明知道我喜欢君竹,却几次三番从中作梗,最后连她一条命都不留。”
  杜夫人面色立刻变得惨白,她沉默了片刻:“天祥,你这是什么话?傅家小姐香消玉殒,我也很遗憾。我含辛茹苦把你抚养成人,你如此指责我,真是让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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