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81章


帝王低声道,若不是她突然想出来看看,他无论如何不会带她出来的。朱皇后却恍若未闻般,直到靖安也出声劝慰,才徐徐收回目光,似是看见了什么笑了笑,抬头和帝王说:“记得吗,你当年也送了我那么一盏荷灯。”
    帝王脸上也露出怀念的神色,将她拦腰抱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转身将喧嚷的人群都丢在了身后。
    打着灯的宫人沿着阶梯向下蜿蜒而去,靖安看着父母走远的身影,无端的有些不安。脚下踉跄了下,巧儿忙扶了下,道:“公主小心些。”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靖安抬头,灯下少年静静的看着她,有些别扭的出声道:“黑,我牵着你。”
    一如从前,无论他们闹成什么样子,在最困难不安的时候,他从没离开过。
    靖安沉默的把手交给他,几乎是一碰到他就立即握紧了,牵着她一步步走下城楼。
    到安宁宫时,帝王已准备走了,蹲下身子和皇后说:“我去宴上看看,你等我回来。”
    “好。快去吧,别让群臣久等了。我等你回来。”皇后笑道,她注视着帝王离开,久久没回过神来。待靖安出声唤母后时,才看见两人牵着的双手。出乎楚颜意料的,皇后并没有太大反应。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歌种月饼,她招招手,招呼两人来吃。
    靖安吃到了个五仁馅的,嘴角一苦,想起阿颜也不喜欢这个味道,顺手就往他那里塞。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动作一僵,却不知如何是好了。楚颜近来在靖安那里习惯了冷遇,一愣之后见她僵硬的回过神来,眼里慢慢溢满了笑意,一声不吭的拿起那个她咬了一口的月饼吃了起来。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不想做的事就往阿颜那里塞。”朱皇后嗔怪了声,她吃到的是豆沙的,尝着分外甜,可惜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外面传来烟火和丝竹声,越发衬的殿中寂静了。
    “扶我去外面坐坐吧,我想等你父皇回来。”朱皇后目光柔和而眷恋。
    靖安还有些犹豫,楚颜已吩咐人去准备了。
    楚颜将朱皇后抱到殿前的椅子上坐下,靖安看着她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裘才觉得安心些。
    漆黑的夜空中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炸开,美得让人目眩神迷,倒映在她眼中越发的流光溢彩。朱皇后裹紧了大裘,可还是觉得冷,骨子里透出的冷,让她忍不住想要睡一会儿。
    徐姑姑招呼宫人再去拿件披风来,朱皇后强打着精神唤道:“阿羲去拿吧,柜子最下面那一层,徐姑姑把锁匙给她。”
    “是,母后。”
    听着她去了,朱皇后才认真的看向楚颜,目光里一片柔和。
    “你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楚颜似是迟疑了下,还是慢慢走上前,甚至任凭她握住自己的手。朱皇后曾想过很多,怎么绝了这孩子的念头。可最后发现自己对他,只剩下满腔的愧疚。有些事她知道却故作不知,有些事她不知道但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所以便只能当这孩子不存在一般,到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阿颜,如果卫嵘没死,我真的会把阿羲嫁给你。”他再不好,再偏执,对阿羲却是一片真心。
    “可现在,我只求你,不要毁了她。”
    “母后,没有人会比我更害怕,就像我父亲深爱着你一样,因为我也一样的爱着她。”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坦白了自己的恐惧不安,他一样恐惧着她有一天会知道,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弃掉。
    朱皇后没有再问,这番话已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闭了闭眼睛,想着一会儿他就该回来了吧,少年安静的退回了原地。
    “母后睡了?”靖安拿着一件旧披风出来,上面绣着月兔桂花,是许多年前的式样。
    轻手轻脚的为朱皇后盖上,待看见不远处的帝王的仪仗,才小心翼翼的唤道:“母后,醒醒,父皇回来了,母后。”
    说话间帝王已举步上了台阶,身后天际大片的烟花绽放,手上提着一盏荷灯,一眼就望见那人的容颜,她身上的披风是多年前初见那一晚披的。
    “母后……”烟火声掩盖了靖安声音里的惶恐,迟疑着她伸手探了探她侧颈上的脉搏。楚颜见此也陡然失色,大步上前。
    “母后!”一声哭喊惊破了静谧的氛围,靖安不可置信的晃着朱皇后的身子,眼泪却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巧儿“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她……
    帝王的脚步陡然一顿,然后大步上前,推开靖安,楚颜死死的抱着靖安避到了一边。
    朱皇后容颜如昔,仿佛还在沉睡,可是却早没了呼吸。帝王缓缓俯下身子,慢慢的抱住她,像是怕把她惊醒一样,轻轻在她耳边唤了句“皇后”。
    “记得吗,你当年也送了我那么一盏荷灯。”
    她的身子犹是温热,他摩挲着她身后的长发,我带了一盏荷灯回来,你还没来得及看呢。
    宫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跪下,隐隐有抽泣之声传出,一片跪倒的禁卫军,铠甲在月色下反射出冷硬的光芒。
    “你等我回来。”
    “好,我等着你回来。”
    荷灯落在地上,火光挣扎着闪了闪,终是熄灭了,烟花落幕,只余残烬。
    只剩下天际一轮冷月,俯视人间悲欢。
  ☆、第六十三章
人世间的别离往往都毫无征兆,一刹那参商永隔,一刹那碧落黄泉。
    花灯寥落,月到中天,金桂飘香。今夜没有宵禁,帝都酒馆里酒冽泉香,丝竹绕梁,城楼前帝后双临的一幕仍被人津津乐道,姿容绝世的太子殿下今夜不知又入了多少闺梦,还有被帝后视为掌中明珠的靖安公主。
    然而帝都熙攘的原因远不止此,崇德书院“三试”“秋宴”将至,世家寒门无不瞩目,谢谦之更是声名鹊起,三试摘金桂,两宴得魁首,崇德书院第一人。随着靖安公主的婚事尘埃落定,杏林春宴的风波也渐渐平息,瑕不掩瑜,更妄论他腿疾渐好,青年仕子中隐隐已有以其为首的趋势。
    当炉卖酒的老翁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盛事连篇,帝都要热闹咯。
    伏案酣眠的少年听到伙伴醉醺醺的挑衅,闷哼了一声,又醉在了酒里、梦里。
    满池枯荷,秋老梧桐,入夜后仆人都不敢随意走动,一是地方凄清阴冷,二则是公子的脾气越发的难以捉摸了,看着温和谦逊,可整个谢府真没有比西苑嘴巴更严实、更规矩森明的地方。就好比眼看着书言带着个一身劲装且从未见过的后生去了书房,守夜人也不过是伸了个懒腰,又兀自蜷缩着睡去了。
    “公子。”书言轻叩门扉,听到里面低声应了句,才放了身后人进去,利落的阖上门。听到里面传出低低的交谈声,书言只是搓搓手。他越来越看不明白公子在做些什么,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为公子所用,不过公子是主,他是仆,公子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公子觉得他没必要知道他也不会去好奇。
    笔折在手中的时候,谢谦之陡然抬头,满目震惊:“你说谁薨逝了?”
    “朱皇后薨逝了,朱家已被连夜急召入宫!”
    直至那人离去,谢谦之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如今才是兴平十一年,朱后绝不该在此时去世的。之前谢相说朱后身子不好的时候他不过是听听而已,毕竟朱后寿数不止于此,况且靖安又是重生,变数已生,如今想来却是他托大了。变数,人与天之争,谁知是好是坏,再来一次,朱后依旧难逃命数,靖安与谢弘之间又有了变数。
    一念至此,谢谦之整个人几乎魔怔了一般,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眉眼间尽是极少流露的恐惧与不安。
    命数难逃,那靖安……靖安也会像上一世一样在他面前葬身火海。还是干脆和朱后一样,在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时候死在一个未知的地方。他比任何时候都开始恐惧那原本让他信心满满的未来的到来。
    他涨红了眼,面前仿佛一片火光,他知道自己又陷入了一个循环的梦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死去。
    不!不!不会的。他克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了。
    “公子!公子!相爷请您速去书房!”听不到屋里的回应,书言不禁提高了音量!不知是何事,相爷竟然要深夜遣人来请。
    “砰”的一声响,惊起枯枝间栖息的寒鸦,粗劣嘶哑的鸣叫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公子!”书言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屋门终于打开了。谢谦之漠然走了出来,有血顺着手指间的缝隙哒哒滴落,他眼中却是一片死水不起波澜,随手接过帕子缠了两圈,一看,却是她匕首伤过的地方。
    “叫人过来收拾下,走吧。”
    “啊……是!”书言愣愣的应了句,跟了上去。
    一路走来,书言只觉得心惊肉跳。已是后半夜,谢府几个紧要的主事的地方却灯火通明,其中往来井然有序。东苑甚至连夫人居住的院子都不平静,这在谢府是鲜少有的事情。多说多错,慎言慎言,书言低着头快步跟上谢谦之。
    谢谦之到的时候,谢弘已经在了,见他来,唤了声二哥。
    谢相随后就到了,面色是少有的肃静凝重,望了眼谢弘,开口道:“朱皇后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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