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

    顾莘禾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已经空了的盘子，猜到他可能是想吃甜浆布丁了，她看了看眼前的布丁，内心挣扎片刻，就出声叫那个小男孩了。男孩转头看了她一眼，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但是肥嘟嘟的小脸却绷得紧紧的，就像在刻意板着脸似的。
    顾莘禾指了指那块还没动过的布丁，“这是最后一块了，你要吗？”
    小男孩面部抽动了几下，然后别过头，“不要。”
    顾莘禾哦了一声，拿起了小铁勺，“那就算了。”
    她刚舀起一勺布丁，小男孩突然又提高了声音说，“我、我出钱，你把布丁卖给我好了，姐姐说不能随便拿别人好处。”
    顾莘禾有点想笑，摊了摊手示意随便，小男孩脸上浮现一丝喜悦，想朝她跑过去，搭在桌边的手却扫到了旁边高高的烛台，顾莘禾看到那烛台晃动了一下就砸了下来，来不及细想，连忙站起来一手把小男孩拉开，一手挡住了烛台。
    发出的声响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顾莘禾揉着被砸到的手臂，暗呼倒霉，没一会儿，手臂上就出现了小小的淤青，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不太好看。小男孩被吓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眼眶都红了，却又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很快，一个佣人跑了过来，蹲下来抓着小男孩的肩膀，紧张地问，“小少爷，有没有哪里伤到，啊？怎么会跑出来了，大小姐交待过不让你出来的……”
    小少爷？顾莘禾忍不住打量了小男孩一眼，心想这不会是何氏集团的小公子吧，幸好她刚刚反应快，这小少爷没出什么事，不然这何氏集团的三十周年庆怕是气氛没这么轻松了。
    佣人确认了小男孩没事之后连声对顾莘禾道谢，顾莘禾摆了摆手，“没事。”
    她想到那盘布丁，于是站起来端起布丁给了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看她，顾莘禾只好说，“这布丁是从你们家拿的，所以应该给你吃。”
    小男孩这才犹犹豫豫地接过布丁，小声地说，“谢谢。”
    佣人把小男孩牵走了，顾莘禾低头看了看淤青，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手臂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她转过头，看见是沈泽昊才放松了点，“你来了啊。”
    沈泽昊举起她的手臂，看到那淤青时唇角微抿，本想责备她几句，看到她似是完全不在意地笑的时候却只能在心里暗叹口气，无奈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还用自己的手去挡。”
    “怕砸到小孩子嘛，那个男孩才这么点小，被烛台一砸保准哭爹喊娘的。”
    她看到沈泽昊眉头微紧，于是抽回了手，“就是碰了一下而已啊，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你别皱着眉头了，看起来好像很严重一样。”
    沈泽昊叹了口气，“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我担心一没注意到你，你就又给自己惹出什么事来。”
    “好吧……”她有些遗憾地看了餐台一眼，“我先去下洗手间。”
    顾莘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洗手台前站着一个身形窈窕高挑的女人，她没有注意，洗手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非常好听，没有娇嗲的感觉，温温和和的，让人心生好感。不过这句话还是问的有些奇怪了，她在这里应该遇不到认识的人才对，顾莘禾转头看过去，在镜子里看清了女人的面容，温婉大方，优雅而娴静——顾莘禾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前几天在那家咖啡厅里遇到的弹钢琴的女人吗。
    女人转过头，微笑道，“我是何娅，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刚刚你救了我弟弟，当时没有来得及跟你道谢。”
    何娅——何氏集团的大小姐啊，顾莘禾也朝她笑了笑，“你好，我叫顾莘禾。至于你弟弟的事，其实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也只是顺手而已，谈不上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她把手上的水迹烘干了，何娅还站在镜前补妆，她道了句再见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开，刚迈开一步，何娅却又叫住了她，“顾小姐。”
    顾莘禾转过身，“有事吗？”
    何娅凑近镜子，抿了抿唇，确认唇彩涂好了才转过身，“不知道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你和沈家的大少爷是什么关系？”
    顾莘禾微愣，“为什么要问这个？”
    何娅淡淡地一笑，“顾小姐请放心，我没有任何的恶意。刚刚我也在会场，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会紧张一个人，所以挺好奇的吧。”
    “……你和沈泽昊是朋友吗？”
    何娅弯了弯唇，“如果你觉得发生过一夜情的两人算是朋友的话，那我跟沈泽昊的确是朋友。”
    “……”顾莘禾微愣，随即紧紧地抿起了唇，垂在两侧的手握拢起来，她努力深呼吸了一下才能保持语气镇静地说，“我不知道何小姐现在的意思，如果你是想确认我和沈泽昊的关系，那么你猜测的没错，我们的确是恋人关系，这与何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何娅轻叹了口气，“我并没有什么意思。你若是以为我故意在你面前炫耀跟沈泽昊还有段过往那你就错了。”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顾莘禾，“顾小姐，我的确没有任何恶意，相反，因为你今天救了我弟弟，我愿意在以后你需要的时候给你帮助。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气愤而扔掉，也许，以后你会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给自己留条路总是好的。”
    她把名片塞到顾莘禾手里，“我之所以告诉你我跟沈泽昊的关系，并不是想做什么，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牵扯到感情，也许沈泽昊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她说完后微微弯起唇，“你和他以前身边的女人不太一样，所以我才管这个闲事，也许也只是好奇心使然吧，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顾莘禾静默着，手中的名片已经被攥的皱巴巴的。
  ☆、第35章 [35]
直到何娅离开洗手间后三分钟，顾莘禾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仔仔细细地把何娅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回味过后，她都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她一个一点经不起撩拨一点就着的人竟然能保持得了冷静。她走到垃圾桶旁，想把手里那张已经被捏地完全变形的名片扔进去，过了很久，她深呼吸了一下，还是把名片塞到了包里。
    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面色苍白，连精致的妆容都遮挡不住。
    过后，她自嘲似得扯了扯嘴角。这算什么，沈泽昊以前有过女友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毕竟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功人士，没点过往怎么可能……但是她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在意，毕竟没有人会完全不在意喜欢的人的曾经，那些好听的话太空太假了，所有的不在意都是为了不破坏现有和以后的平稳生活的借口。
    她在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才能维持住正常的表情回到会场。
    沈泽昊站在原地等她，看到她走过来就微微笑了一下，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吃太多不舒服吗？”
    顾莘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沈泽昊很快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太累了吗？”
    “还好。”顾莘禾扯了扯嘴角，“你别管我了，我就在这儿坐着吧，应该有很多人想跟你聊聊吧，你快去吧。”
    沈泽昊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说，“傻瓜，你要是不舒服我还怎么丢下你，要不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下来你也的确累了。”
    顾莘禾现在满脑子都是何娅的话，有些烦躁，“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沈泽昊微顿，轻叹了口气，牵着她到座位前坐下，“那你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走，这里你不熟悉，要是出什么意外我也会担心，知道吗？”
    顾莘禾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沈泽昊走了之后，顾莘禾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然后在餐台长桌上拿了两杯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酒，总之她现在心情很差，需要发泄，就算是她向来碰不得的酒精。
    沈泽昊带着微笑和一群商人聊着最近商界发展趋势，他在s市的商圈分量还不够重，能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跟这群商人交流，以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会错过的，只不过现在他却有些分神了，刚刚顾莘禾异样的神情实在让他不得不在意。
    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似的，虽然他没说但是天生敏锐的感觉神经却早已发现她的反常。难道在洗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沈泽昊微微蹙起眉。和几位商界的龙头人物周旋了大概半小时，他最终还是因为担心顾莘禾的状态而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等他找到顾莘禾的时候，却无奈地看到那丫头已经趴在桌上晕晕乎乎了，面前还摆了几个酒杯。
    他微微挑起眉，他是知道顾莘禾喝不得半点酒的，半杯就倒，闻到酒气脸就红，她自己平时也不会去碰，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泽昊蹲在她面前，轻声叫她，“丫头，喝醉了吗？”
    顾莘禾皱紧了眉头，有些难受地嗯了几声，就没动静了。
    沈泽昊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脸，果然已经烫成一片。
    他不该轻易走开的，她喝成这样，明天起来得有多难受啊。
    沈泽昊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然后跟何氏集团老总道了个别，就带着顾莘禾坐回车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