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戏书.

没等继续唱下去，熟悉的唱腔便响了起来，是了，有多少年没听过那般清丽的唱腔了，没想到他竟没生疏。
  还没想好如何见他，生硬的转过身去，满眼尽是他浅笑的面庞，恍乎和十几年前初见时一般。嘁！不过是见了个面罢了，笑的那般开心作甚！
  要人也不知如何板起张脸来。心里如是想着，面上仍旧是一副任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神色。
  “呦！不是说等我冷静下来吗，不巧，我这人偏喜欢冲动，冷静不下来，这会儿，你不是该气的离开了吗？”
  我双手抱胸，斜瞰着他，原本我两的身高就差不多，穿上平时唱曲儿用的厚底靴，比他高了不少，他今日来的时候并没有穿那一身军装，看着倒是舒服不少。
  “秦桧，你别说笑了，和我回去吧！” 他苦涩一笑，倒是不觉生疏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了下来。
  “哈！这还坐下来了啊，回去？回哪去？苏航，你该不会是忘了这才是咱们的家吧，苏航你忘了我们无权无财，仍旧不离不弃的时候吗，你忘了我们以前是多么幸福吗？苏航你还有没有心？”
  我用手指着因为不安赶忙站起来的他，大吼了一声。
  恐是这一声吓坏了他，二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忽地，他走到我面前抱住我，头靠在我肩膀上。
  骤然感到肩膀一阵冰凉，原来是他哭了。
  “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 恍乎听到他细若闻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年，我过的真的好累！好累！” 终究又是一阵心软，我别过眼看向没了荷花的池塘，强行压制住喉咙里泛起来的酸意。
  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原谅的吧！
  抽了抽鼻子，我费力抬起宽大的水袖，在他背上胡乱拂了两把。
  “我们，回去吧！”不愿意把偌大的大帅府称为家，对于说出“回家吧”也无能为力。
  苏航抬起头，红肿的眼眶失了这一年时间里当锻炼起来的军人的威仪。
  我鼻子一酸，刚拭过的眼睛又笼上一层雾气，透过雾气，我仿佛模模糊糊看到了当面那个傻傻的，小心翼翼的他。
  “我知道这一年，你手上沾了不少条人命。答应我，不要再去随便伤害别人了好吗？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他们都太过无辜。
  ”
  既然已经踏上这一条崎岖的小路，陪他走一遭又如何？不过是几十年后的万人唾骂，违背自心的苦难煎熬，我与他一起抗便好。
  他一个人，真的是太累了！有我在，也能分担一点。】?
☆、风筝飞不高
?  【随着他一同走进大帅府，并没有想象中穿着军装的那些人，取而代之的是曲折蜿蜒的回廊，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每走几步，就越显震惊，原本小镇上这般大的宅子就不多，院内格局基本上都是一样，苏航就照着以前的戏园子做了个摆设，现如今看起来，竟是熟悉的很。
  穿过庭院深深的回廊，尽头是苏航的房间，我随着他指的去处简单梳洗了一番，就留在房里等他处理公务，
  好像，还是多年前一般。】
  【从来不知道他的手有那么巧。
  他不知从哪找来了只风筝，那时市面上都只有蝴蝶般模样的，他就把那风筝拆了，重新做，寻了个常替人作画的画师，把我两都画在那个风筝上，然后自己找胶，将自己关在房子里，关了整整两日，做出了一个只有我和他的风筝。
  那风筝原本就是用以前的筝骨做的，不怎么结实。
  飞不高。
  不过他说好在能飞，我也这么觉得，能飞就好，何必飞那么高？
  飞那么高，容易摔下来，摔得更惨。何必呢？
  还不如踏踏实实的。】
  【平时他挺忙的，经常见不到人影，总觉得他对我不是那么上心，抱怨了一番后，他总算会抽出时间陪陪我，陪我放放风筝啊，哼上几支小曲儿什么的，日子过得挺惬意，也情愿腻在这样的温柔中一辈子！】
  【这一次他出去了挺久，听他身旁的副官说，附近的城里出了战事，非常吃紧，调了一大批镇上的军队过去，他也跟着去了。
  原本一直想着，苏航是个挺高的将领，轻易不会踏上战场，这一次也一样，没想到的是这次他不仅踏上了战场，离开时竟连句离别的话也没有。】
  【好在支援的到位，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战争很快就打完了，他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时，原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没想到心里仍旧空落落的。
  回到中国好几年，大大小小的战争我见过，也听过不少，却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到自己人打自己人，等待战况的那一段时间，我既期盼那些保家为国的国民军能赢，又担心苏航他们赢不了会受伤，急得就差抓耳捞腮了。
  这会儿苏航他们赢了，我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面对外面那些身处战争中的百姓们。
  心里打着鼓，七上八下的。】
  【附近的那座城正好是个军事重地，把握住那座城，就等于把握住了来往的粮食命脉和铁路要道。
  苏航上头的那个司令开心的很，正巧这大帅府又够大，司令找了个戏班子，把那些参与这场战争得了军功的将领一个个请来听戏。
  我本来就不喜欢应酬，更不用说看那些伪军伪善的嘴脸，这次本身也是不想去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梨园开唱的时候。
  出了我这个院子，走过一个布满藤蔓架子的回廊，就是他们听戏的地方，这次来的班子是个镇里有名的京剧班子，今儿个来的那司令不喜爱恨绵绵，点了个《空城计》，也不愧是个功名赫赫的司令。?
☆、庆功宴
?  我虽然是从小听着昆曲长大，因为母亲的原因，《空城计》这一这一厢剧目我也挺熟悉。
  这会儿正在园子里跟着远处悠悠传来的声音和着小调儿，苏航手下的王副官就来了。
  “夫人，这次来的那个司令喝醉了，嚷嚷着让您过去，将军无奈，只好让我过来请您。”
  看王副官在这深秋时节满头大汗，就知道那个司令一定不是个好惹的善茬儿，我身为苏航的妻子，原本就该担起这些事，平日里苏航帮我挡着，这会儿既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
  想了想，我起身收拾一番就准备随着王副官过去。
  “你不去？”
  还没踏出几步我就顿了顿，回头望向还没有一步的副官。
  他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将军还有事交代我去做，就不随夫人一起去了。”
  我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就又被他叫住。
  “夫人！”“将军让我告诉您，去了以后不用费心应酬，只当是简单的吃饭喝酒，有什么事他会替您挡着的。”
  一说这话，我就知道这饭一定不怎么容易吃到嘴里，不过好歹我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生吃牛肉都见过，还发这种人的怵？
  还没走进那个四面无光临时搭起来的场子。就听见一阵霹雳咣当的声响。
  好家伙！不就吃个饭吗，这司令是要把这大帅府拆了啊！
  走进一看，我才发现这还不算什么。
  那司令满脸堆积的横肉，肚子上一道一道的，胖起来显得手短腿也短，身上的军装也快要被撑爆一样。
  真担心他能不能站起来！
  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个盘子里顺来一个烤羊腿，羊腿大的我都替他嫌重，这人倒不觉得什么，拿起来就一口塞到自己嘴里，满脸都是油，这架势，深怕别人会抢一般。
  喝醉了还挥挥手，甩甩头，时不时碰到旁边的杯盘桌椅，刚才那霹雳咣当的声响就是这么来的。
  我看看苏航，又看看他，斜斜眼，最终还是找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苏夫人过来啊，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那司令看到我过来，连忙端正起身子，用满是油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自以为帅气的摆出一副笑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过去。只是配上他满面的油光和用肉堆积起的褶子，实在是不怎么帅。
  我没办法，只好转头看向苏航，只见他皱了皱眉头，用眼神示意我坐到他身边，还好，他没让我坐到那个胖司令跟前，否则有他受的。
  因为那个胖司令是宾客中军衔最高的，，苏航又是大帅府的主人，他们两自然是坐在第一排的，并肩坐着，中间只隔了一个桌子，也就是说，倘若我坐在苏航身边的话，和那个司令也只隔了两个桌子和苏航。
  胖司令看到我坐在了苏航身边而没有做到他身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个肉也随着抖了一下，看的我心里直发笑。
  司令放下手中的粗羊腿儿，坐的笔直，眼神却总在我身上打量。
  “苏夫人倒是很黏自己的丈夫啊！”
  ‘呸，苏航还在就这么毫不掩饰的那我主意，真是人太肥，胆子也就跟着肥起来了呵！’虽说是在心里默默不开心，但面上没表露几分，仍是端着一副淡然的笑容说道。
  “司令说笑了，不过是苏航他平日里太忙，难得有时间在一起，当然要贴的紧紧的了！”
  “夫人可真豪气，这些话放一般的深闺女子自然是不好说的。”
  ‘切，豪气什么豪气，说的不就是觉得我言语中太过放荡，不似一般女子吗，也总比你好多了吧，哼！你要玩，我陪你玩！’ 真是忍不住这样的人，只好在心里默默生气
  “司令您真是快别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