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信条

坐在文恩面前的正是康泽城教会的祭司，也是光明神在这座小城里级别最高的仆人。
    这位中年祭司腆着即便是宽松的祭司袍也很难遮住的啤酒肚，满脸横肉，脸颊松弛地垂了下来，第一眼就让文恩想到了沙皮狗。
    他和文恩在很早之前就应该见过面，不过由于现在的文恩并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在来之前旁敲侧击地从克劳斯那里打听了不少情报。
    文恩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不止长得不怎么样，而且还极度贪财。领主府为了喂饱他，每个月都会有一笔不小的花销。与这位祭司交涉过多次的克劳斯，在文恩出发之前再三叮嘱他要小心这个家伙的胃口。
    各怀鬼胎的两人坐在桌旁，用客套话聊了半天家常，却始终没有触及实质问题。文恩毕竟是在对方的地盘，不明白这个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暂且陪着笑，用无关痛痒的话先搪塞了一翻，等待对面主动出击。
    “对了领主大人，近来听说南郊那边来了一群新住民是吗？”祭司突然间话锋一转，眼中直直盯着文恩。
    来了！文恩精神为之一震，但脸上还是露出微笑：“如果祭司大人说的是目前住在南郊森林的那些人，在下也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是个很中性的词，文恩想先试探一下对方。
    “可是，我听说这些人是跟着您的车队一起回来的。”祭司笑了笑，进一步逼近话题。
    “啊，好像是这样。”文恩也跟着笑了笑，明白了对方接下来的目的。
    不过文恩相信，纵然是庞大的教廷，也不可能轻易查出那些村民们的来历。毕竟教会的情报网也只是渗透到城市一级而已，文恩可不认为奥伦德行省的山贼们也信奉光明神。
    想通了这一点，文恩立即摆出一副有本事放马过来的表情：“最近的记性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了呢。”
    看着对面这个估计连成年礼还没参加的年轻人装傻充愣，中年祭司也不恼火，依旧保持着涵养：“虽然对领主增加领内民众的事情，我们教会并不应该过多干预，但毕竟我们是在光明神的指引下才能有今天的生活，因此教会想向领主询问一下这些人的来历，不知领主能否做出说明？”
    祭司明显增强了语气，对文恩的称呼也从“领主大人”变成了“领主。”
    “他们是我府上一个下人的亲戚。”文恩的谎话张口就来。
    “亲戚？府上哪位？”祭司愣了愣。
    “克劳斯。”文恩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听说克劳斯在这里混得不错，是来投奔他的。”
    “那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祭司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无耻，如此明显的谎话说出口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很远很远的偏远地区，那是在大地的另一侧。”文恩忽然站起身，眯起眼睛，换上一副悠然的表情：“他们来自一个名叫‘伟大航路’的地方，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各式各样的人们，有名为‘四皇’的强者，也有‘王下七武海’这样的组织……”
    即使知道自己是为了编瞎话，可一说起海贼王，文恩就完全停不下来。他从东海扯到阿拉巴斯坦，又从阿拉巴斯坦一路扯到司法岛，全然不顾祭司恼火的表情，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自己觉得有点饿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就这样，他们终于来到了康泽城。我身为领主又不好意思拒绝他们，只好暂时把他们安顿在南郊。”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文恩的嗓子有些渴。
    祭司痛苦地捂着额头。
    他在途中多次想打断文恩却被无视，想要转身离去却碍于文恩的身份，只好耐着心性听他在那里胡扯。如果换成别人早就发飙了，可这位祭祀却只是恶狠狠地叹了口气。不愧是能坐上教会祭司位置的人，度量果然不一般。
    “那这么说来，那些人是异教徒了？”憔悴的中年祭司收敛起脾气，一阵见血地问道。事实摆在那里，教徒与异教徒是很容易分辨的，即便文恩硬着头皮撒下谎，到时祭司派人下去一查，很容易便能戳穿谎言，文恩这一方反而会落下口实。
    “没错。”文恩居然点了点头。
    “那么……”祭司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把柄，气势大增。
    “他们曾经是异教徒！”文恩打断了中年祭司的话，语气矫情得仿佛琼瑶剧的男主角：“他们是一群曾经在黑暗中迷失的羔羊，找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但正是伟大的光明神的召唤，才让他们走出迷茫，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故乡而选择了举家迁移！也正是在至高无上的光明神的指引之下，他们才能安全地到达这片神恩沐浴下的土地！在下可以向光明神起誓！他们此时已经成为了光明神最忠实的信徒！”
    “诶？”祭司明显没想到文恩还有这一手。
    既然文恩都亲口向光明神发誓了，纵使他说的那些谎话到了一戳就破的程度，教会方面也失去了怀疑的立场。
    “但是这些迷途的羔羊还未能充分理解神的恩泽。今日正好，恳请祭司有时间去南郊为他们传播神的旨意，希望他们能在教会的帮助下尽快融入光明神的怀抱。”文恩眼看对方已无话可说，连忙补上一刀。
    其实文恩早就有所准备，只要把村民们说成刚刚入教的信徒，到时候随便在营地里摆几个光明神像装装样子。即便祭司真的派人下去细查，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全都归结于“刚入教”这个原因就行了。
    领地内的信徒们未能充分理解神的旨意，这完全是当地教会的责任，教会再跟文恩过不去也没有理由给自己找麻烦。
    “就算他们现在是神的信徒，为什么领主不提前通知教会一声，而是擅自将他们带入领地？”心有不甘的祭司还想挣扎一下。
    “这一点请容许我向祭司大人告罪。”文恩装出严肃的表情，微微颔首：“在知道他们是来投奔神的怀抱时，在下实在是太激动了！让更多人投奔到神的怀抱之中，这是每一个信徒朝思暮想的事情，一想到领内将增加这么多同胞，在下几乎夜不能寐！为了能让他们能早日聆听神的教诲，在下才擅自将他们收留了下来，这一点是我身为信徒的疏忽！恳请祭司责罚！”
    文恩一句“为了神”，把对方所有追究都堵了回去。
    “没想到维斯特领主如此虔诚，神一定会保佑你的。”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祭司此刻表情却是咬牙切齿。
    “这一切都是神的指引。”文恩站直身体，谦逊地向墙上的神像行了一礼，接着转过身面向祭司，缓缓开口：“不过祭司大人，在下有个想法……”
    昏黄的夕阳下，文恩神清气爽地走出教会的大门。临走之前，那个肥胖的祭司还非常开心地给文恩施了一个祝福术。那是光明教廷最简单的几种法术之一，有消除疲劳的效果。因此虽然唾沫横飞地扯了一下午，文恩却依旧神采奕奕。
    而那个祭司的态度之所转变得如此之快，自然是因为钱。
    文恩以赎罪的名义向康泽城教会捐了一大笔钱，数额多到能令胖祭司忘记下午种种不快的程度。
    毕竟神权高于王权是现在无可争议的事实，与本地教会交恶这种事情，文恩是绝对不会做的，但如果一开始不摆出强硬的姿态，对方很可能漫天要价。所以文恩选择了先表明立场，再花钱了事的原则。不过幸好这祭司是个相当贪财的家伙，对于现在事业起步的文恩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自然也就不再是什么问题。
    “不过真的好想看《海贼王》啊，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文恩无聊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在不远处等候的克劳斯。
    “少爷，没什么事吧。”克劳斯关切地问道。
    “放心，和最初计划的一样。”文恩笑了笑，和克劳斯一起爬上领主府的马车。
    “平安无事就好。”克劳斯叹了口气。
    马车的车厢里宽敞而舒适，与之前那些村民们赶制出来的货车不同，领主府的这辆马车有着考究的座椅和柔软的靠背，车厢外甚至雕着精致的花纹。据说光是这辆马车的价值，就足以顶得上两间民房。
    坐在这舒服得马车里，文恩的表情相当享受，可对面的老管家，神情却有些严肃。
    “克劳斯，发生什么事了么？”察觉到克劳斯表情的异常，文恩皱了皱眉。
    “是这样的少爷，刚才有个人过来给了我这个。”克劳斯从马车的座椅下拿出一个小盒子，外观看起来相当精致。
    “哦？这是什么？”文恩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冷汗当时就流了下来。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两把匕首！精致的手柄上雕刻着绿色的树叶般的花纹，给人一种凌厉而又柔和的矛盾感，两把匕首并没有收入鞘中，就那样锋芒毕露地放在那，裸露的锋刃在黄昏的阳光下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可文恩之所以会有这么大反应，并不是因为它们的锋利，而是因为这两把匕首文恩曾经见过——它们正是凯琳使用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