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青莲似我心

  “因为在那里……只有它们陪着我和昭……”白玉堂低声说道：“想来，它们也不愿我和昭分开。”
  “不要再说这个了，现在先让他醒来要紧。”翠姨将那定魂珠举到白玉堂眼前，“此物不仅能让他恢复前世所有的记忆，更重要的，它可以凝聚灵力，将那些失散的魂魄全都收回来。我也正是因为缺了这个，才耽误这么多年。”
  “那盆青莲……”
  “放心，进来之前，青莲上的魂魄，已经都在这里了。”翠姨笑道，捧起那颗闪亮的宝珠。
  白玉堂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其实……他想不想得起来，我都无所谓，只要他平安无事……”
  “话虽如此，可是，你能甘心么？”翠姨的笑容越发慈爱，忍不住摸了摸白玉堂的头发：“你这孩子……原来便是如此，口是心非……”
  看着那定魂珠散发出一缕缕青烟一般的白气，尽数被吞入进展昭的身体，白玉堂虽心慌，却故作镇静，苦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前世我不能护他周全，今生，我怎么也不能再犯错误。”
  翠姨不答，只聚精会神看着那些消散的魂魄在一点点凝聚，最后竟发出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来。
  “莫非他一直不醒，就是因为无法凝聚魂魄？”
  翠姨点头，收起定魂珠说道：“那次冲击将他的灵魂一分为二，随你下界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留在了天庭，被我及时收了。所以，转生为人的他脑海中会有一点的印象，却不会回想起全部。不过……如今看来，想起来或许不如想不起来。倘若不是上次他的伤势未曾痊愈，此次我也不会用这个东西，‘冥水’霸道，他身上本就带伤，又中了毒，如果不用定魂珠，真不晓得何时才会醒过来，我是不忍心看你如此……”
  “谢谢……母后。”
  见他神色憔悴，翠姨叹气：“你也不必担心，相信再过两天他就会醒。他本就是莲花转世，想来受了怎样的重伤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除非是他自己毫无求生之念。我做的，只不过是加速了他伤愈的时间而已。”顿顿，暗咬银牙：“你还是叫我翠姨就好。这么多年，听你叫我母后，我总觉得别扭，你自己叫得也不舒服。”
  白玉堂一愣，随即笑道：“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翠姨掩了唇，低笑起来：“我介意什么？下界这么久，什么苦头也尝过了，想来这做人，真得很辛苦。”
  白玉堂想起了什么，忽而问道：“那小齐……当真是你的……”
  翠姨点头，正色道：“如今我已是凡人之躯，当然也该有个自己的儿子。你不用担心，暖玉不是任何人的转世，他只是我的儿子。关于我们的关系，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白玉堂无语，默默点头，转身坐回展昭身边，一颗紧绷的心，终于落下。
  翠姨摇头叹息：“你陪着他，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如果累了，记得及时休息。我先出去了。”
  白玉堂抬头看她，眼中满是感激，对于这个曾经是自己母亲的女子，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翠姨也没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推门出去。
  白玉堂慢慢地握住了展昭的手，轻手轻脚将他抱在自己怀中，悄声说道：“猫儿……这一切，我真觉得……好像一场梦啊……”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和沉默，展昭未醒，白玉堂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他现在期望的，就是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能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
  “娘！”齐暖玉见翠姨从里面出来，急忙冲过来。“师兄怎么样了？”
  “没事了。”翠姨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笑道。
  “娘？你怎么哭了？”齐暖玉猛然瞥见翠姨眼中含着泪花，吃了一惊。
  “没事……”翠姨连忙用衣袖将眼泪抹去，笑着说道：“娘只是太激动了而已……小猫儿没事，娘高兴。”
  “娘……师兄没事了，你不应该哭啊。”齐暖玉只道她是兴奋过度，于是放下心来，扶着她走到回廊上坐下。“如果帮不了师兄，我真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向师傅交待。记得下山之前，他老人家还特意嘱咐我，必要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师兄。他知道师兄的为人，所以很担心他在外面被人欺负。这下可好了。”
  翠姨摸了摸儿子的头，喜极而泣：“暖玉，你是个好孩子。有你在身边，娘够了……”
  “娘，你到底怎么了？今天说话这么奇怪？”齐暖玉蹲下来，黑亮的眼睛紧紧盯住翠姨满是泪痕的脸。
  “没事，娘真的没事。娘有你……够了。”说罢，笑着站起来：“陪娘去见包大人，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好。”虽是满腹狐疑，他还是乖乖地听了娘的话，搀扶着她向包大人的书房走去。
  80
  白玉堂是被一阵鸟叫声惊醒的。
  揉了揉发涩的双眼，他苦笑自己居然就这么在床上趴了一宿。他看了看仍旧在沉睡的展昭，嘴角弯起，虽然翠姨说过他很快就会醒来，可自己……为何就是不能耐心地等呢？好想他睁开眼睛，立刻，马上……
  白玉堂站了起来，推开紧闭的窗子。
  因而他没有看见，展昭那只露在外面的手，中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猫儿……你看外面的天气多好？可惜啊……你怎么总是不醒来呢？”白玉堂一只手撑着下巴，胳膊放在窗棱上。随即叹口气：“我就说你是只贪睡的猫，好像要把以前的觉全都补过来是不是？”
  “……你……很呱噪……”
  白玉堂僵住了身体。
  他没敢回头。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
  所以他就那么一直站着不动。
  “……死……老鼠……”身后那个低沉的声音越发地不耐：“你……你真忍心我一辈子躺着……”
  “猫儿？！”白玉堂茫然地转了身，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张开眼睛，紧紧盯住床上那人。
  展昭正扶着床栏想坐起来，一双眼已是带着浓浓的笑意。
  白玉堂猛然想起公孙策的话，猫儿的脚被金针封穴，近期内都不能行动，他一个箭步奔到床边，让展昭靠着自己的胸口，让他坐起来。
  敏感如展昭怎么会感觉不到自身的变化？他叹了口气，说道：“玉堂……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白玉堂无语，只紧紧搂了他肩，手指下用力。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展昭无力地叹息着，一只手抚上白玉堂另一边的手掌，低声说：“我的脚，是不是不能动了？”
  “……”白玉堂无奈之余还是无奈，只得点了头，想着忙又解释：“先生说只是暂时的，为了防止毒扩散，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先生说他会找到解药的，你放心吧。”
  “其实只要留下这条命，又有什么关系？”展昭微微地笑了笑，转过身面对白玉堂，将他抱住，“我没死，你应该开心才对。”
  “猫儿……为什么你总是这般沉得住气？换作我，怕是早已经……”未等白玉堂说完，一只手已经堵住他的嘴。
  “不许再说，我不准。”展昭一双比夜空还要漆黑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他的嘴唇缓缓颤动，轻轻说出：“玉堂……我，想起来了。”
  白玉堂的身体猛然一震，此时此刻，他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沮丧。正如他自己所说，现在这种情况，展昭即使恢复前世的记忆又如何？无论对谁，都没有太大的影响，那段魂牵梦系的情，悲惨的回忆，想不起来也罢。
  “怎么？”感受到白玉堂瞬间的变化，展昭小心地问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想起来么？”
  “我现在反而倒宁愿你想不起来。”
  “为何？”展昭吃惊地看他。
  “想起来又如何？只徒劳增加你的痛苦而已。我的愿望很简单，只要你好好活着。”白玉堂抓紧了展昭的双手，眼睛一眨不眨，就好像几年、几辈子都没有看过他一样。
  “我会好好活着，为了你。”伸出双臂，紧紧拥抱，展昭捧起白玉堂的脸，在他额头留下承诺的誓言，松开，脸早已经是红透。
  白玉堂当然知道这只猫的脸皮有多薄，却依旧深陷在那人习惯性的羞涩当中，狠狠将他抱紧，恨不得嵌入自己身体。火热的亲吻肆虐地蹂躏着对方的唇，直到他因为呼吸不顺推开自己方才作罢。
  展昭瞪他一眼，自己挨到另一边坐着。这死耗子，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么？
  “猫儿……”白玉堂低沉的呼唤让展昭禁不住汗毛竖起，再看那双充满火焰的眼睛，傻子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做……做什么？”
  “没什么。”白玉堂忽地咬了牙齿，硬是压下自己胸中的欲望，站起来，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清水。
  展昭接过，默默地喝着。这耗子今天的反应有些反常，平时他不是……想到这，又是一阵发热。
  “呃……我去……告诉大人。”白玉堂看着他那样子，只觉脑门一股火气，急急就往门外冲，连路也不看，一个不小心，脑袋“咚”一声撞在门框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几乎夺路而逃。
  屋内，展昭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站满了人。包拯、公孙策、四大护卫、翠姨母子，门外还有一大堆小衙役，白玉堂被从里面挤到了外面，正坐在门前的走廊上，痛苦地唉声叹气。大家都忙着嘘寒问暖，哪里还顾及到他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