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青莲似我心

  ……
  白玉堂带着展昭回到居所的时候，卢夫人带着几个小丫鬟也刚好赶到。
  “大嫂。”白玉堂的语气中略带惊讶，在看到丫鬟们手中的托盘后，又是一阵感动。
  除了药膳，还有几碟精心准备的小菜，热气腾腾的白粥，加上看起来便让人垂涎欲滴的点心，可见下了一通心思。
  “知道你爱酒，但如今这只小猫儿的身子不能饮酒，你的伤又好没多久，我就没准备。”卢夫人笑吟吟地摆手说道，吩咐丫鬟将东西放下。她见展昭面色不错，微一点头笑道：“如何？这陷空岛的景色，可堪称人间仙境了吧？你公务繁忙，来的次数不多，有多少美景都没机会见到，这下可饱眼福了。”
  展昭笑了一笑：“是啊，以后要劳烦大嫂照顾，我这次可是来白吃白喝的。”
  “你想住多久都没关系，都是自己人还和我客气什么？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卢夫人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白玉堂，接着说道：“也只有你呀，才能让这只耗子老实一点。”
  “大嫂，你别这么说我好不好？我会很没面子的。”白玉堂委屈地叫了起来。真不明白，这猫明明就是奸诈得要命，为什么每个人都护着他反而数落自己的不是？不公平啊不公平……
  “我有说错么？自从认识小猫之后，每次让你在岛上呆着就是度日如年……”卢夫人柳眉一挑，双手叉腰，眼看便要发作。
  白玉堂连忙好话哄骗，满脸赔笑：“是是是！我的好大嫂，你就饶了我吧，反正我就是不如这只猫老实！”
  “那当然！”卢夫人笑意浮现上来，指着一脸茫然的展昭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乖的猫呢！天下只有猫吃鼠，咱这个陷空岛啊……却专门养着一只吃猫的老鼠！”说罢咯咯笑出来，一甩袖子走了。
  白玉堂松了口气，再看展昭，已然羞个大红脸，忍不住去逗他：“耳朵都红了。”
  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展昭瞪圆一双眼睛，“死老鼠。”
  “嘿嘿”笑着，白玉堂凑了上去，也不管那人挣扎得厉害，有时候最简单的方法便最有效——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接的，用嘴巴。
  陷空岛是四面环水的岛屿，同一片天地下，比起这边的缠绵，另一间屋内的两个人，气氛就明显凝重许多。
  卢夫人刚刚从展昭那边过来，仔细地检查了萧雨枫的情况，照例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就离开了。
  赵景轻轻地握住萧雨枫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吻着。雨枫……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应该睁开眼睛了呢？你真是能睡的家伙啊……这么长时间都不肯看我一眼，我已经没什么耐性了啊，你醒醒，看看我吧……
  零零散散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闪现，他和他的第一次相遇，他教他读书，武功……直到后来，雨枫成了他身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他还清楚地记得，雨枫十四岁的那年，他们被辽军包围，困在城中无法出来，粮食和水一天天在减少，而朝廷的支援还是个未知数，谁也不晓得能不能及时赶到。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只有行刺辽军主将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可是辽军训练有素，又是戒备森严，谈何容易？雨枫见自己一筹莫展，私自潜入辽营行刺，结果当然是被抓个正着。赵景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感到愤怒和焦虑，下令全军整顿之后，他率先命人打开城门，准备孤注一掷。
  意外的是，雨枫并没有得到俘虏的对待，他看起来一切都好好的。
  更让赵景迷惑不解的是，经过这次事件，辽军撤退，并且双方定下了暂时休战的约定，这一切，都出乎人预料。
  但也就是那一天之后，笑容，从雨枫的脸上永远地消失了。
  赵景再也没见他笑过。
  不是没有追问过，他却总是淡淡地一瞥，然后避开了自己的目光。被问得厌烦了，会不冷不热丢过来一句：“这不关你的事。”
  于是他再也没有问过。
  直到现在。
  现在他不能问了。
  因为他一直睡着，到现在都没有醒。
  赵景低下头，身体轻轻地颤抖着。
  周围静悄悄的，寂寞得可怕。
  一根手指动了动。
  宛若身处梦境，赵景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萧雨枫。
  就像等待了千年，万年……黑色的眼眸，静静地张开了。
  然而下一句话，是他早该想到也必须面对的残酷事实：“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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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
  只那瞬间，赵景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有准备，他早就作好了准备，只是……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自己却真的无法接受。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刚刚睁开眼睛的萧雨枫倒是有些奇怪，面前这人，为何对自己而言，会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他的脸色很不好啊……下意识地去拉了拉那人的衣袖。
  “啊！”猛然回过神，赵景只看见萧雨枫担心的样子。“怎么？”
  “啊……对不起，我，我想问，你到底是谁？”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定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萧雨枫感到有些茫然无措。
  “我……我是你的……”心就像被刀子扎了那般痛苦，赵景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脸色惨白。
  “你没事吧？”得不到回应的萧雨枫担心地看着赵景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禁不住问道。
  “没事。”赵景静静地摇了头，低声说道：“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目前唯一的……亲人。”
  “亲人？”萧雨枫困惑地抬起手臂，企图想起些什么，支离破碎的画面比比皆是，一一闪过眼前，可就是怎么都无法连贯起来。他用力地去想，头痛得越发厉害，却又偏偏放不下，因为他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面前的人是谁……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么……我是谁呢？”
  赵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原来，他忘掉的不仅仅是他赵景，原来，他连自己是谁也都忘记了……包括他们的相遇，相知，到相爱。也好……这样也好，最起码，自己得到了一点点带着讽刺意味的安慰，最起码，他失去的记忆里，不只是自己的存在。
  “你么……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赵景轻轻地将表情痛苦的萧雨枫拉进自己怀中，缓缓地拍着他的背部，挨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今生最爱的人。”
  萧雨枫惊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爱……人？那是什么？”
  “就是……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总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离开的那种。”揉了揉他黑色的头发，赵景笑着回答。
  “这样……？”萧雨枫费解地想了想，于是决定放弃追问，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他好奇地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赵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打从刚才他就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可是那种感觉又说不出来。原来如此……苏醒后的雨枫和之前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那人冷漠的眉眼，但现在的这个……如春日的阳光，叫他也无法拒绝。
  “你饿不饿？”他询问着他，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他俊美的因为大病初愈而略显青白的脸。
  他点头，用力。
  他笑了笑，顺手端过桌子上的盘子。“先吃点吧，回头我去再给你做，好不好？”
  他没说话，只专心对付手里的食物。
  赵景苦笑着摇起头来，以前雨枫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绷着脸，也不见说话，哪里像现在这样狼吞虎咽？活像几年没有吃东西了。小心地替他擦去嘴边的渣泽，毫不意外看到那人惊诧的目光。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么？”赵景见他一直紧盯住自己不放，禁不住问道。
  萧雨枫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一会儿，抬起眼睛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对你……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么……”赵景看着那对黑色的瞳仁，思绪飘向远方，回想他的一切。
  在萧雨枫醒来之后的几个时辰之内，他就这么一直坐着，再无言语。
  ……
  “你说什么？雨枫醒了？”刚刚回房的展昭正在喝茶，惊讶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
  “喂，臭猫！干什么一付我把你鱼抢走的样子看着我？”从卢大娘那里去拿药，白玉堂“顺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回屋之后自然就说了出来。
  展昭当然大怒，抓过一个软垫就扔了过去。
  “猫就是猫，少了两条腿爪子还是这么厉害。”白玉堂依旧无赖地说，眼见展昭的脸越发黑了，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
  “你……”展昭气得果然脸色铁青，手哆嗦着指着白玉堂的鼻子骂道：“蠢老鼠……你……你信不信我活扒了你的皮！”
  “哎，你这话怎么我听着这么耳熟？什么时候你和大嫂一样的口头禅了？”白玉堂心知这猫气得不轻，转念一想，气都气了，反正猫毛一捋马上就顺，索性自己先图个痛快。“猫儿啊，这样可不好，你会老得很快的。”
  “白玉堂！！！”随后传来展昭的大吼，路过的小丫鬟摔碎了手里的瓷器，根本来不及收拾就溜走，生怕被这两个冤家累及。“死老鼠！！！别以为我现在暂时不能走路就怕了你！！！今天晚上你别想进屋睡觉！！！给我滚出去！！！”
  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白玉堂得大喊大叫：“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