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青莲似我心

“玉堂，你要知道，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能记住的事情能有多少？更何况，娘整日护着我，让我看不到那些人险恶的嘴脸。”
  “昭……”白玉堂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明白展昭想对他说这些事情已经很久，也就任凭着他说下去。
  “我始终不明白为何爹娘的武功那么高还会受制于襄阳王，后来听师傅说了才知道，原来襄阳王在我的饭食中下了毒药……”展昭感觉到白玉堂的身体猛然一震，不过他并不在意，淡笑着拍了拍白玉堂的手臂，继续说道：“虽然爹娘并不惧怕那区区小毒，但我却是不能抵抗半分。爹无奈之下，只得答应襄阳王的条件，也给了娘机会，用她自己的内功，配合那每日一颗能够压制毒性的药丸，来替我逼毒。”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娘暗中用独门之法通知了师傅，她从小就有通天的本领能和各种生灵对话，这也是为何师傅那般容易就找到我们的原因……可惜襄阳王实在太过狡诈，他早知道我爹娘不肯心甘情愿听从他，那最后一颗解药，是假的。”
  “可恶的老贼……”白玉堂忿忿地骂道，又想起了赵景，只得忍气吞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生在那样的环境之下，难怪赵景也是左右为难。
  “当师傅找到我们的时候，我已经中毒太深昏迷不醒，娘亲为了我消耗过多真气，也无法自保……师傅情急之下只得将我一人带出，他眼睁睁地看着爹娘，自尽于襄阳王面前……爹娘，只是想带我回去出生的地方看看而已……”说到这里，展昭实在无法再平静下去，也就停了口。
  “猫儿，别伤心了……你还有我。”白玉堂将展昭的身子扶正，在他冰凉的额头留下一个吻。“我要你知道，在这世上，你不会孤单的，永远都不会。”
  “我知道，很久以前就知道。”展昭笑了笑，轻轻地说道：“能在现世遇到你，真好。”
  “不单是我，还有赵大哥他们。你不觉得，其实有很多人，都在你身边么？就连包大人他们，也是一样。”白玉堂的下巴在展昭颈窝处蹭了蹭，一阵青草的味道。活着……真好。
  他感动得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
  “玉堂，你怎的了？”展昭对于周围的一切动静都很敏感，当然也能很快察觉到白玉堂的异样。
  “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如今这宁静，真的让我有点不敢相信罢了。”白玉堂深深地叹息道：“猫儿，你知道么？在我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有多痛苦？生怕你这身子会像那次一样沾满了鲜血……我痛恨自己，那时竟不能保你周全。”
  “玉堂……莫要再责怪自己，那不是你的错。”展昭笑意更深，紧紧握住了白玉堂的手，“可恨我那时也不能帮你，害你一人受苦。如今，你大可不必再为我担心，再大的困难，我也会与你一起扛着，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白玉堂裂开嘴笑了，笑得灿烂：“转到现世，你这猫的伶牙俐齿，除了我白玉堂，还有几人有幸见过？人人都道你温润儒雅，却不知其实你着实狡猾得很。”
  展昭忍不住，噗哧地笑出声来。“也就遇到你这无赖的耗子我才这般无奈，不知你这性子，到底是随你爹多点，还是对你娘多点呢？”
  白玉堂斜眼瞅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怎么？你好了是不是？这会子又有精神开始调侃？大哥他们在面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半分嚣张？”
  展昭像猫一样眯了迷眼睛，笑道：“是你多疑罢了，不要算在我身上。”
  “是……么……？”白玉堂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故意狰狞地说道：“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叫一声就扑了上去。
  略微休整片刻，一小童叩门来唤他们吃饭。展昭没想到天山除了师傅就还剩下这个小童，问了缘由才知道，这小童因为体弱多病，半年前被人丢弃在这山脚，幸而叶云秋有事准备下山，这才有机缘碰到。
  打量了一下那乖巧伶俐的小童，展昭不由得暗自感慨。想到自己爹娘，为保住自己性命费尽心机……却不料，这世上，居然还有狠心抛弃亲骨肉的父母！
  桌上没有什么美酒佳肴，只摆了几碟素菜，却都是他们在山下无法吃到的美味，清淡爽口，必有一番风味。白玉堂不管到哪里，没菜吃可以，但不能缺酒，好在叶云秋也是好酒之人，当下拿了几坛自酿的美酒出来，赵景也乐得陪他们二人，一顿饭下来，气氛到融洽了许多。
  听完几人去断崖之事，叶云秋面上惊奇：“小子，你的运气不错，居然能碰到那罕见的雪雕？！”
  白玉堂挑了挑眉毛，反问道：“是么？我还以为是您老人家驯养的呢……”话音未落，腿上已被展昭狠狠地捏了一把。
  叶云秋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那点小动作，全当没看见，习惯地摸了摸下巴说道：“我要有那么大本事，还在这里呆着？那雪雕，少说也得活了四五十年，我也只见过一次而已。另外……”他冲着展昭撇了撇嘴：“我这个宝贝徒弟，连见都没见过！”
  “当真？哈，我白玉堂真乃三生有幸！”听到这话，白玉堂心花怒放，也不管展昭那双瞪圆的猫眼，径直到了杯酒，冲叶云秋行礼：“来，师傅，我们今日不醉不休！”
  叶云秋反倒淡淡地笑开：“那雪雕，想来是专门看护雪莲的神物吧？想我当初入师门的时候就盛传这个故事，想不到，你们竟能有缘见到……”饮了一杯下肚，便转移了话题。
  不知不觉，几坛美酒便已喝个精光，屋内众人也觉得有了醉意，便都草草整理了一下，回去休息。
  黑暗中，展昭未曾叫白玉堂点亮烛火，只紧紧地挨着他，低声说道：“好久都没这种温暖的感觉，一家人在一起……果然难求。”
  “怎么？”
  “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心慌。玉堂，方才你也听师傅说了，三日之后，他就能把药制好。”
  “我听到了，难道你不高兴？”
  “当然不是。我只是……”展昭有些犹豫，想了想却还是说道：“总觉得这一切，就像黄粱一梦。”
  白玉堂低笑着抱紧了他，“你这只劳碌的猫，莫非以前那种整天无事跑去巡街，顺便捉了几个小贼回去……或者整日奔波去忙什么命案的日子，才是你喜欢的么？”
  “所以说你这该死的老鼠，总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展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反正白玉堂也看不见。“真搞不懂，果然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么？”
  “嘿嘿……所以要你这辈子投胎来还债……”
  “你……混蛋……离我远点！”
  “猫儿啊……你莫要忘记，你的身子现在是不能反抗我的……”
  “你去死！唔……”
  春宵一刻，满室暗香。
  99
  接连三日，叶云秋都闷在药房里不肯出来，连一日三餐都让小童给他送去。展昭等人无事，但因为师傅事先交待，他们也就没去打搅。
  展昭本想带着几人去观赏天山的景色，无奈自己实在不方便行动，又不能总叫白玉堂背着自己前行，原本的计划便这样被打乱。
  萧雨枫按捺不住，闲来无事随处去找了些断木，在白玉堂与赵景的帮助之下拼拼凑凑，竟然做出了个木制的轮椅来。这下可真是误打误撞，白玉堂推着展昭，几人在天山四处游览，饱览人间美色。
  在天山观看日出永远是最美丽的，当那一轮红日的光线折射在雪白的山壁的时候，会放出七色光彩，令人目不暇接。每当这时，山谷中便会响起鸟儿的鸣叫，仿佛在迎接一个盛大的祭奠。
  这日几人正在后山游览，冷不防那小童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唤几人回去，说是叶云秋已将丹药配好。
  展昭与萧雨枫互相对视一眼，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白玉堂与赵景大喜过望，连忙拔脚就冲了回去。
  叶云秋正悠哉悠哉地喝茶，面前摆着个锦盒，想也不用想定装了贵重的东西。见四人进来，也不说话，只摆了手让他们坐下。
  “‘玉蟾凝雪露’和‘冷香散’，我已经制好。”未等展昭开口问话，叶云秋已抢先说道，将锦盒打开。
  果然，晶莹剔透十颗药丸，整齐地摆放在锦盒内，散着些微寒气。
  “冷香散每日一颗，连续五日不能间断，保准到时候你们药到病除。”轻描淡写地说道，叶云秋顺便将锦盒盖上，丢给了白玉堂，又从怀中拿出个白瓷瓶来。“‘玉蟾凝雪露’，配合外敷。”
  “吃了这药，雨枫他……”赵景声音有些苦涩，连带着身子竟然也跟着抖了抖。
  “这我就不知晓了。”叶云秋淡淡地说道：“我能肯定的，是这药能清除他体内残余的‘冥水’和‘忘忧果’，至于他能不能恢复以前的记忆，这很重要么？”
  赵景猛然一震，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萧雨枫，他竟然发现，自失去记忆之后，那一向充满活力的眼眸中，出现了丝丝无奈。倘若以期恢复从前，就代表着重新开始，而现今的所有，都将消失不见。
  “我……不在乎他能否恢复，只要……确定他没事就好。我不能……像现在这样，整日担心，在他体内的毒，会何时发作。至于其他的，我一点都不在乎。”说完，他紧紧握住了萧雨枫的手，让他安心。
  “好！大男人就应该这么，没必要婆婆妈妈的。”叶云秋大笑起来，转身面对展昭：“昭儿。我决定明日下山。”
  “师傅？”展昭有些意外，虽然他知道师傅一向都是如此出人意表，但对于叶云秋这次的安排还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