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花的季节,总是吹那么大的北风。当冬季钻到深处,天气透骨地寒冷,雪开始飘了。楼上寂寞的男子瞧着那白白的雪花在坠落在滑翔,仿佛是许多鲜活的生命在忙碌。他设想那是舞池里一个一个美人儿,在他眼前笑盈盈地闪动着哩。
昨天老同学馒头生拉硬扯,把他捉到一个假面舞会上。
一只滑嫩的软软的手伸了过来!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他停下动作,站在池中央,神情落拓地打量着那张假面。他不知道她是谁。感觉到神秘女子用手指在他掌心重重勾了一下。
席一虫溜进卫生间,打开她的纸条,原来上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你谁啊?”
“嘻嘻,我总算找到你了。”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我要勾引你!”
“你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明天上午十一点,去阿凡堤食城等我!”她话音脆脆落地,手机一挂,消失了。席一虫面部陡地发烧,僵持着打手机的姿势。直眼看着卫生间里滴漏的水笼头。
她叫梅雪妍,二十五岁,小城市民兼小城丽人。做过文员、俱乐部健身教练。她一米六三的个子,脖子细且长,长发纷纷扬扬地披下来。次日,席一虫赶到时,大惊莫名,她早坐在食城二楼的六号包房里支肘等他了哩。包房里暖气醺人,她背着包房门。推门第一眼便看到她乌溜溜的背影。她身上着一件赛鸦的香云纱透明紧身衫,粉颈扎着咖啡色丝巾。高背椅上挂着她的皮外套。暧昧地扭转脸来,盯着席一虫笑。
席一虫在这样寒风刺骨的冬季,成功地把她带回家里。她急促之间呼出的雾气,笼罩了她一把压下身下的席一虫。床头灯发出胭脂色的淡光,在醉人的朦胧里,唯有爱在激荡、升华、飞扬。她如雪似棉的身子一扑,两乳轻轻地放在他起伏冒汗的胸膛上揉搓。
过了六个月,席一虫娶她进门。
他原是个落魄青年。在一个进项微薄的过气行当钻研了多年,终耐不住寂寞,最后忍痛割爱。他北上温州,南下东莞。四处打工,钱却挣得不多。
所以,当梅雪妍拿出自己的数万元积蓄让席一虫娶她,他便再不想充什么胖子,随云变雨,满口答应。那样子活法难受,白抛年华。他又不是懒人,一味好吃懒做。别人闲话,管它哩。
虽说接下来有一年多,爹妈将她扫地出门,见到便骂。她哭过两回,但毫无怨言。席一虫爱她宠她。在家里,男的下厨。包揽全部家务,什么都不让她干。两口天天厮守。男的从不让她单独出去和人约会。若出去一回,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哩。
突然有一天,一场大病把他放倒了。欠下巨债。她要出去挣钱。形势紧急,他只得让她走,于是女的就南下广东去了。临走似有不舍,冲着他盈盈的笑。吐气如兰说:“我的虫,一切会好起来的。”猛地一掐男人肉,绽个鬼脸,从门口消失不见。
女的一去三年。三年过去,人一直没回来,杳无影踪。席一虫还在痴痴地等她哩。
没有人愿意有沙发坐不坐,只是站着。除了席一虫。
他站了好些日子。这些寒日是梅雪妍归期。等人是什么滋味,只有等过的人才会有体会。席一虫的等,就像蜜蜂等花儿开,就像旱天等雨来。就像好驴子等磨来,就像好女子等好男子来。世上所有的人都在等。有等钱的,有的等聚。有等散的,有的等甜。有等死的,有的等活…。
席一虫等的是聚。今天他站在大路口。水泥公路上,小巴和摩托车在飞。车上载满了回家的男人女人。显见已是春节的前几夜,无花的季节,自冰天雪地里热闹上了哩。
太阳出来了,鸟儿叫起来了。雪在化。寒。现在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在路上,一种人在被窝里。在路上的是望眼欲穿。
刚才的阳光是今天第一缕阳光。从大院里走出一个老妇人。
她并不吱声,走到席一虫身旁。举起一只手拍去席一虫肩背部的碎雪。一边有一颗墨绿之柚子树。老妇人搓热他冷手,给他套上皮手套。她一句话不说,就碎步回屋。
她名唤胡胭脂。
胡胭脂也在等人。她等了四十多年。她一心等的人在哪里。在天上还是人间。近在咫尺还是天涯海角。这是个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知道一点点。没有头绪的事,除了天知道,还有谁知道哩?
一辆闪亮摩托直奔墨绿之柚树。
下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鼻梁上架幅眼镜,着咖啡色西服。
“你说我像不像绅士。”
一双眼珠挤过眼角来,觑身后的女子,戴着头盔笑盈盈的女子抓了一抓车把。卸下头盔来,滑溜溜的乌发扬起来,又滑下去。她手一放,头盔掉在雪地里,她一脚踢去,头盔飞起来了,得意地笑。她手上套着昂贵的翻毛皮手套,皮手套已放上她的脸。她笑得无邪。她身上的皮外套双襟是开放的,露出时髦的黑毛衣,黑毛衣让她的胸部更“肿”。她笑个没完,胸**蹦乱跳了哩。
男人争奔。
“好你‘死捞妹’,你要倒大霉了。”
一直滚的是头盔。好像要永远地滚下去。这男子跨过沟壑,跳下梯田,朝下面的河床追去。
时尚靓女不笑了。她原本从都市回来过年。她双眸眼横秋水无尘,凝注着席一虫。她知道这个人为何只站在雪地里。她叫:“哥”歪起头看着他。一动不动。这个她喊大哥的男人面上胡子拉碴。大哥苍老得快。向来,大哥是衣冠考究的男子。去年,他面上一根毛都难见,蛮像都市小白脸,英俊秀美。今年,大哥眼神呆了,声音没了。
席一媚垂下头来,看着地上的雪,沉吟。
“疯子,这个疯子成天猴在这里现世宝!卖贱!”
捡头盔的男子回来,骂开了哩。席一媚扬声喊。她的喊叫有一股雪气。她的喊叫代表了一种偏离。她的喊叫迎着风刃,飘起来。
“二哥!不许你炮轰大哥。”
“我炮轰又怎么地。这乡巴佬活该!”
这个男人把脖子扭向那边,扭回来。他搓了搓手,狠抓席一虫双肩。牙关紧咬,欲把席一虫拖进屋去。席一虫跌了几步,又铁定地顿住了。双手一挥,大喊,
“放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席一升脖子一缩。他收手。
“犯得着你这样子,那女人是哪颗葱。”
“你敢道她一个不字!你干脆不要叫我大哥了。”
“全镇的人都在看你笑话,你不知道。”
“不知道。”
“聋子!二百五!”
席一虫转身一拳。弟弟不防,躲不及。他的嘴被打歪了。他牙龈上渗出红红的血来。捂住伤处,跳脚儿吼。
“死乡巴佬,今天我跟你一刀两断!”
席一媚眼见二兄相煎,跺足。大声喊奶奶。胡胭脂心急火燎地出来。陡见奶奶颤微微地出来了,席一升急忙把脸藏起来,身手敏捷地,弯腰拾起头盔,把脸套入头盔,拉下挡风镜。笑嘻嘻地一拍席一虫右肩。笑嘻嘻。
“嘿嘿,你好好等吧!我托你的事别忘了。”
席一虫的脸崩得够紧,做不出笑脸。他双手捧着脸咳嗽起来,皮笑肉不笑起来。
“呵呵,你好生去吧。快去快回哩。”
踩响了摩托,朝大马路飞窜而去,他恶恶地鼓了鼓眼球。
胡胭脂眯缝着眼看了,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呵呵,这位姑娘真漂亮!”
一跺足,席一媚假嗔作娇地,向胡胭脂跑去。
“奶奶,怎地不认识我了哩?”
“我看着你面熟哩。”
“我是一媚呀!”
“一媚?天神,你变得这么标致哩?”
席一虫双眼瞪到最大,愣愣地打量着妹妹。那席一媚嘴儿嘟起老高。
“哥哥!”
席一虫面色一沉。席一媚里外皆是十分地新鲜。一身皆皮货。她脖上围的围巾上了一个大大的档次。挂在胸口的手机小巧、逞亮。足上蹬的高筒尖头皮鞋,光鲜夺目。她下巴变尖了,显是动过整容手术。她双眉是画的,唇上涂胭脂,身上还洒了香水。席一虫满肚狐疑,妹妹撑起这么大的[场面],钱从哪里来?数月前,席一虫给她寄过几次生活费,都被她退了回来。以为妹妹嫌钱少,退款搞抗议。他厚着脸皮问朋友借了一笔大的,一次性汇到广州去。妹妹故伎重演,再度退款。在电话里大讲特讲,她要独立。已经独立的是她。她不用家里寄款了。
难道她提前毕业了?难道她发财了?
他神情颓然地,坐于餐桌。每天,他都恨自己说的话,太多。一旦认定自己犯了多嘴的错,他就要动手写“检讨书”了。所以,见到一媚打开漂亮的旅行箱,掏宝一般,拿出带给家人的时鲜礼物,一边还比比划划地介绍,说笑话。席一虫只是装聋作哑,不感冒。一媚原本就生得嘴甜,这次从花花世界里“衣锦还乡”,嘴一张就更是连珠炮般了。
席一虫近来的活,郁郁寡欢,吃东西时,不知不觉变成狼吞虎咽。为情所困的人,见到什么,就想咬一口。妹妹这次的回家,令席一虫发愁,他肚里发慌。冥冥中命运交给他一个任务,他要搞清她扑朔迷离的“广州生活”.他要走一趟广州去探虚实。
饭毕,他不知不觉又站到了大路口。
天空是蔚蓝色。大地是往常一样,萧瑟。积雪已是零星地这里一块,那里一团。现出一个红袖女子,足上蹬的尖头皮鞋有节奏地发出“讯号”。
她说:“我也要等人,等我的死党山容。”
半夜里,寒。
城里街上,摩托车仔的生意跑火。急着要回家的打工仔和打工妹,到处都是,都扛着大包小包。小巴里挤,味道臭,行李是累赘。她们宁愿多花点钱做摩托车仔的生意。摩托车仔开口说话跟往日淡季大大不同。也不管先来后到,谁出的钱多谁先上车。
一个头戴红帽的背包女孩,扬声骂。
汽车站的出口,寒风拍打着游子。他们中有人衣锦还乡,有人搞好了对象;有人踌躇满志,有人把泪流在肚里……。现在,所有遭际都成一串省略号。喜悦溢于言表——平平安安地到家啦。
每个人都要回家的。无家可归才是世上最可悲的事。
“容姐!”
一辆摩托滑进鱼群样的人群,喊声听起来不哄亮,也不太清楚。但是一个高挑、短发的黑衣女子听到了。她兴奋地飞奔而来。一片喜笑声也飞奔而来。
“嘻嘻,这一路来把你冻坏了吧?山盼。”
“只要姐姐平安到家,就什么都好哩。”
甩了甩短发,她温柔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头盔里弟弟的容颜。不时,有剌眼的车灯射到弟弟的脸上来。看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弟弟瘦了。她伸手抓起弟弟套着编织手套之冷冷的手,使劲地揉搓。
“山盼,你先把英子送回家,她跟我是同一个厂的,很要好哩。”
指了指头戴红帽的背包女孩。
“你先走吧!我怎么好意思…。”
“别婆婆妈妈的。”
也不多话,山盼下车搬起英子笨重的旅行箱,绑在后座上。然后上车发动。女子扶着他两肩跨上车。他背部感觉别样。
“山容,过年见哩!”
很快地,车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山容松一口气,双手抱住胸口。她垂首,愣愣地,盯着地上晃动变形的各色人影。她在想什么?
一束灯光照上她洁白无尘的脸庞。她脸上有泪水。
她回想起,弟弟因为说话破音,说不清楚。他一开口,总有不怀好意的人,笑话他,瞧不起。眼见得山盼一年比一年沉默、孤僻。她这个做姐姐的,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山盼也念到了高中毕业。他从不去交朋结友。山盼不去别人家里做客。他成天躲在家里,深居简出。他做得到一整个月不说一句话,不见一个人。好像寂寞和孤单之苦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苦,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在他的木头房里,有斧子刨子、有锯子锤子,里头满当当地,堆着树筒木料、木坯藤条等。每天,每天,他就这样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坐下来编藤椅、做木凳。闲时他也不看电视。他只是捧着一本小说,埋首细读。
山盼从小就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不论他走到哪里,总是一个人的。在学校里时,没有人能让他开口。老师点名要他答题,也是礼节性地站立,怎么着也不吱声。常常引得全班人哄堂大笑。他十分地顺从这种命运,听不到他抱屈,可也难得看到他喜悦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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