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春女郎

第三十六章 二奶·冤家


席一虫搭上中山驶往广州的大巴。明净如水的秋光里,他看见公路在车轮下面越缩越短。
    一个多小时后,他出现在广州一个叫三元里的地段。只是他不明广外学院具体在哪。广州这么大,只见得街上车水马龙。他人生地不熟,发现自己成了一只没头鹅哩。最后一着只有打她手机了。
    从电话亭出来,席一虫突然大笑一声。原来,席一媚已经毕业离校。如今,她已转去中山落脚。一虫却走出中山四处找她。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竟是多余的。光阴有白过,人生有白活。一个人的路,也有多走的。他原要来个从天而降,给一媚措手不及。她到底干什么,欺瞒不过。
    他未及多停留片刻,搭车转回中山。见到一媚,她简直变成一只花瓶。秋风飒飒的季节,她穿着透明的乌溜溜香云纱薄衫,乌溜溜的直筒裤,尖头高跟皮鞋。她乌发盘起来,俨然都市妇人装扮。脖上的金项链,在秋天里直闪。与去年伊人相比,一媚已丰腴不少。宛然一片瓜地,早在夏季便已瓜熟蒂落。
    一虫看着妹妹手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妹妹大声喊他,听而不闻。她只得来拉他。一恍神,原来,妹妹催他上路了。她举止优雅、成熟,但面上少笑。
    的士把他载往郊区的“书香门第”花园,刚到花园大门口,一媚手机突地尖叫,看了号码,她立刻喊停。手机里是一个男人说话。一虫看到妹妹脸上,突然花枝招展地笑,格格有声。发一声甜腻腻。
    “哟,文明哥!你回来了?冤家,我想死了你哩!你等着,一媚马上过来!”
    一媚盖了手机,面上一凝,气急地,催促司机立刻掉头。一虫观言察色之间,心中就明白几分了。他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士滑入一家十层楼的宾馆。一媚步履匆匆,把大哥引入宾馆大厅。忙着给大哥开房。最后,丢下一句,匆匆地离去了。他的房间号506,一虫撂了旅行包,突然急奔电梯下楼。他拦了一辆的士,直追前头的一辆胭脂红的快车。
    果不出所料,那快车正是指向书香门第花园。花园里,一幢一幢外形上独具匠心的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花红柳绿、浓荫翠盖之间。一虫打发了司机,紧跟一丈开外,袅袅婷婷走路的一媚。
    转过一群椰树,一虫看见一个四十开外、硕头秃顶的瘦个男子,张开怀抱,笑吟吟迎出,一媚一个猛子挂到他脖上。男子把她抱进一扇大理石圆形拱门里。大门怦地一关。
    一虫眼睁睁看着这幢气派的别墅,自觉有点村样老土。要怎样进得“侯门”,他实在技穷。在大理石圆拱门前,这个人踱了好几个来回。他突地驻步,整了整紫红的闪光衣领。接着,一个深呼吸,摆出神气十足的派头。他跨前几步,就去按铃。
    很快地,门上一个通话器里,传出一个大妈的问话:“你找哪位?”一虫一愣,是呀,我找哪位?一愣之间,他突地想起车上,一媚含情脉脉地叫“文明”。于是一虫拿出一口官腔:“噢,文明在不在?我是他哥们,烦大妈通报。”
    门上有一个猫眼,里头一定有一只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一虫尽量昂起头,装神气。一个声音又传来:“您是哪位呀?”
    一虫假装不耐:“不是跟你讲了吗!文明哥们。李总!”
    一会儿,门开了,探出一颗秃头。瘦个男子满面疑惑,上下打量他,挑直根披金戴银的手指,问:“你是?”这人一只手抓着门把,大有一见不对,便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关门大吉之势。
    一虫高声:“你就是文明?我是席一媚,大哥。”那张脸立刻变做笑吟吟,连声招呼:“哦,大哥,哈,是什么风把大哥给吹来了?快进,快进!”
    一虫松口气,箭步跟入。
    陡眼见四面墙都镶的玻璃幕墙,大红帐幔高高垂下来。复又呈伞形线条,讲究地挂起。一虫看见后花园里,葡萄架下,老板椅上,坐着那一媚!她蓦地回头,想不到是大哥寻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她一个弹跳,拔腿想溜。背后就是断喝声:“妹妹,哪里去!”
    一媚止步,瞥见一张怒发冲冠的脸。那张脸下面,身段的下半截,大踏步走过来。捉住她手肘,把她拖到一片浓荫背后。那一媚情知不妙,立刻堆出笑脸,没头没脑地笑:“嘻嘻,大哥,告诉你一个大大的好消息,爷爷席喜雨…”一句话没完,她粉红脸蛋上,早“啪”地一个脆响,冷不丁吃大哥举掌掴了一记。一刹那,四周寂然无声。瘦高个不近不远,一边探头探脑。一媚大瞪着眼,滴下泪来。她委屈低声:“哥哥,你打我?”
    一虫喝:“说!你是不是被秃头***了?”
    一媚一捂脸,哭得梨花带雨,一跺脚:“哥,什么二奶三奶,说得多难听!我和张文明是真心相爱的!”
    “放屁!就那秃头,他年纪都可以做你爸了哩。”
    一媚把头一横,“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哥,我不管,谁管?你等着!”一虫说着,几步朝瘦高个趋去。他裤腿,好似感染了主人的情绪,愤怒地,在一虫腿上,一撇,又一飘。
    那张文明正从一颗树后探头,见一虫面色铁青地赶来。忙一缩脖,躲藏不迭。一虫追去,不见人影,又绕到假山池子背后去,静观了一会动静。他拉开架势,一个鼠窜,朝旁边一株墨绿的雪松扑去。不料仍然扑空。这秃头,溜哪儿去了?他鹤步,打算钻到堆春叠翠的观音竹丛里去。突地背后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张文明!他鹤步逼近一虫,高举一截干竹棒。不由分说,鼓突起细眼,瞄准席一虫头部,一棒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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