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没有星空.

第25章


他真心实意的感激上天,感谢它赐予他今晚这样的机会,让他得以在昏天黑地的日子里稍稍换过一口气来,才不至于在某个漆黑的深夜里终于窒息而亡。
  吃过晚饭,胡教授开车回家,翟鸣和陈季扬都要回各自租住的公寓,一年级的两个女生回宿舍,一个男生说还要回画室做点事情,顾霁琢磨着杜默多半也要回画室,便也说要回画室。果然,杜默说她明天上课用的课本放在画室了要回去拿,于是一行三人便一同回到美院大楼。
  那晚,他再一次鬼使神差的走进了杜默的画室。记不清是谁先靠近谁,在时隔近四个月以后,两人再次忘掉防备放下伪装相拥在一起。
  他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每次只要一靠近她,每次只要一看见她的笑脸,他就会忘乎所以,他简直无法记起,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一次次故意疏远她,为了什么目的要既狠心伤害她又为难自己。不就是结婚了?不就是快要有孩子了?不就是从此以后与她再无可能?此刻,当两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他们心心相印,百分之百属于彼此,这便已经足够,除此,还有什么可奢求?
  那晚,他冲动到几乎难以自持,他将她推倒在画室的沙发上,狠狠的亲吻她,好几次令得两个人几近窒息,却怎么也无法平息体内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欲望。他终于横下心来放开她的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让她的头贴近他的胸口,深深呼吸着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他听见她在他怀里低声说:
  “知道吗,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这话刚入耳的时候,他心头顿觉一片茫然,仿佛眼睁睁的看着一件稀世珍宝被狠狠的砸向地面,摔得粉碎。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沉默许久,他问:“什么时候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第一个涌上心头的,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这学期见到你的第一天,那天我扔掉了你养坏了的那盆水仙,然后终结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顾霁记得那一天,他记得杜默从他画室离去时脸上的伤心失望,当时的他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对她说,因为,那正是他登记结婚,正式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的第二天。
  而竟然就在那天,杜默也经历了她的第一次。如果说她选择在那一天做那件事,是因为他对她的冷漠态度,那么,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杜默忽然从他怀里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她说:“我好希望那个人,是你!”
  他胸腔里的那颗心忽然剧烈的收缩起来,那颗他一度以为已经百毒不侵坚硬如铁的心,此刻却得冰冷的痛得缩成一团,怀里的女孩曾经有着那样一双纯真美好满含微笑的眼睛,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却闪动着炽热的泪光,忧伤到令他不忍直视。
  他该拿她怎么办?他该拿命运怎么办?他宁愿用尽全力去换回她的纯真美好,她的快乐无忧,只要能让她快乐,即使只是短暂的快乐,就算是背负世人的骂名,就算舍弃他从今以后一生的幸福,他也愿意。他紧握双手,然而,手中却空空如也,那么的软弱无力,这样的一双手,该拿什么去和命运对抗?
  他将她更紧的拥入怀中,心头无限悲凉。
  杜默实实在在是搞不明白,顾霁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忽冷忽热,在他心里,她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她甚至连她自己的心思也琢磨不透。诚然她是很喜欢他,就连被他左右情绪也很心甘情愿,但她却并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他。她理解的爱情,应该是不顾一切至死不渝的,而关于她和顾霁,杜默很清楚他们终究有一天会背向而行再不得重聚,而且那一天并不遥远。她觉得他应该只能算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让她第一次体验到爱情滋味的过客,或许在他之后,她还会爱上其他别的男人。毕竟她才刚满二十三岁,还有那么长的未知人生在等待着她,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说的准呢?
  然而不管未来会怎样,这些天里,她很快乐!
  尽管两人没有再单独见面,尽管偶尔遇见相互之间话也并不多,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刻意避免,但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冷漠对抗模式已经过去,并且悄悄切换到了另一种更为隐秘的亲密模式,杜默知道顾霁时常都在关注她,而她,自然也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他。这样的感觉已足够美好,在这样的美好中,两人不知不觉又开始渐渐相互靠近。
  那段时间,美院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高考培训,也就是在周末给即将报考本院的高三学生们进行素描、色彩等考试科目的考前培训。因为课时费不高,任课老师当然不会是那些教授大忙人们,几乎全由研究生们包揽了,当然也得是各位教授们指派的专业水平和教学水平都有口皆碑的学生才行,比如长年在校外兼职美术家教的吴波,再比如顾霁。
  杜默却刚好相反,半路出家的她基本功不扎实一直是硬伤,正好借这个机会每个周末都赖在学校里,跟着高三学生们免费蹭课。
  她不好意思只蹭顾霁一个人的课,反正那些“老师”们她几乎都认识,便一人一节课的轮流蹭着。“老师”们也都很乐意班上多了个临时插班生,教学生之余,都热心的过来指点她几句,让她这课蹭得格外超值。
  蹭来蹭去,终于蹭到了顾霁的班上,那天顾霁教的是色彩静物写生,她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讲完作画步骤,正在画室里四处巡游逐一指点。她从画室后门进去,找了个角落轻手轻脚的摆好工具开始认真作画。
  刚大刀阔斧的上完大块面底色,就感觉有人走到她身后,不用扭头去看,单凭自己忽然加速的心跳,她也已经知道那是顾霁。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她作画,看得她一阵慌乱,连调色的手都不灵光了,也许是发现了她的紧张,片刻之后他便移步走到其他学生身旁,她这才敢偷偷扭头看看他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气,心头却漾起了甜蜜的满足。
  等到她整幅画面基本成型,他又过来了。这一回,他挪了矮凳坐到她身旁,很自然的接过她的画笔和调色盘,在她的画面中修改调整,一面画,一面跟她讲解为什么要如此用色落笔,讲得极为用心仔细。
  然而他“呕心沥血”的授课却几乎收效甚微,从他坐到她身旁起,杜默便一直处于一种神不守舍的状态。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近到一偏头便可枕到他的肩,一伸手便可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手握画笔点染涂抹,她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听他讲课,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几天前两人在她画室内的那一阵缠绵。他的吻跟他用笔的方式真像,都那么霸道有力,一面想着,一面就不由自主的红着脸偷偷傻笑起来。
  那天晚上教学楼熄灯前,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离开画室,一同走上回宿舍的路。仰望天空,发现天上居然正好又是明月高悬。月华如水,将一路上的景物都溶入了一片朦胧的光影之中,令人心神荡漾。
  两人很有默契的选了绕过运动场旁的一条幽静偏僻的小路,散步般缓缓并肩而行,在一颗大榕树下,顾霁停住脚步,轻轻将杜默拥入怀中。
  那时他说过的话,杜默至今都还清晰的记得,他说:“好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你,好想什么衣服也不要穿,什么束缚都不要,就这么紧紧的贴着你,好想离你更近一些。”
  他说的那些话,在旁人听来,或许是□□裸的轻佻调情,然而听在杜默耳里,却毫无□□庸俗之味,他说出口没说出口的意思,她都完完全全能够理解明白,因为,她也跟他一样,有着相同的感觉。
  ——她能感觉到,两人的心是如此热烈的想要相互靠近,几乎恨不能跳出胸腔奔向对方,在那样的热烈中,连身体都变成了阻碍心灵靠近的多余之物,更何况是裹身的衣物?一个人竟可以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心中所想,并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到如此热切的亲密感,这委实令她感到不可思议。她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更紧密的与他相拥在一起,以此来慰藉他们心心相印的心灵。
  那时节,月光透过茂密的榕树枝叶,静静的撒在两人身上,见证着他们两人之间连自己都还未意识到的——爱情!
  顾霁放开杜默的动作很是突然,她还在诧异,却听见他低声说,“翟鸣和他女朋友过来了。”
  她心头一惊,扭头看时,那两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两个男人不得不互相招呼起来。
  “好巧你们也走这条路。”翟鸣轻描淡写。
  “今晚月色不错。”顾霁也故作轻松。
  四人一同笑了,随后一同朝宿舍楼走去。
  其他人心里想什么,杜默不知道,她心里忐忑了一会儿,但很快便释然了。
  “看见就看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将这个念头抛得远远的,继续幸福的傻笑去了。
  
  ☆、在敦煌
  在2004年的那个春天里,杜默还遇到了一件好事——曹闵班的导师,也就是副院长张教授,有一个敦煌现代石窟的项目,每年春天都要带领一批大三的学生到敦煌郊外党河沿岸新开辟的石窟里去做“画工”,而且除车费以外,其余食宿费用都由项目经费统一开销。敦煌!有经费!再加上听以前去过的同学说那是他们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次旅行,听得杜默悠然神往。于是这个春天,当张教授又开始安排第三批学生赴敦煌时,尽管明知道张教授对她的非科班出身很有成见,尽管张教授跟她的导师王教授之间颇有嫌隙,她还是厚着脸皮找到张教授自告奋勇想要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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