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大传

第七十三章 巡边


春来暑往,秋收冬藏。赵、代二地度过了安稳平和的一年。边境不出事,对身在长安的刘邦来说,便是大大的宽慰。再有了戚夫人不停地在耳旁灌输陈豨治理属地能力的高超,这让一直对陈豨还心存疑惑的刘邦也认为陈豨确实很有办法,这一次国相的人选算是选对了。于是,原本一直将赵、代二地军队将领任免之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刘邦也就逐渐松懈下来,只要是陈豨呈上的有关将领人选章奏,刘邦也就朱笔批了可字,不去多加问询。
    可是,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吕后却对刘邦如此放手边地疏于过问的做法渐生隐忧。况且,宫人早有密报,戚夫人常常在刘邦身边夸赞陈豨,其原因是陈豨接受戚夫人的密旨将晋阳两个曾被陛下宠幸过的美姬以里通外敌之罪给处决,连陛下知晓了也无话可说,只是磋叹了两声。虽然吕后听后也有几分快感,但很快她就对陈豨了产生猜忌。也许在心底里,只要是戚夫人认为是好的,她就会立即会生出没来由的反感。
    更为可怕的是,因为这说明戚夫人在宫廷之外也有了可以领兵、诸侯一方为之效力的人物了。这是一种可怕的先兆,它预示着以戚夫人的心机和得天独厚接近刘邦的机会,如果再加上外部重臣的拥戴,将来就会对自己和儿子太子刘盈产生巨大的震慑,最直接的威胁便是太子之位最终归属。
    在椒房殿里越想越是恐惧的吕后便召来自己的哥哥建成候吕泽秘密相商。兄妹俩嘀咕了好半天,还是吕泽有些办法,想出一条妙计,那就是巡边。派出朝中有资望的大臣为对强敌总在自己卧榻之侧的北地进行巡视。这样的话,就可知晓已经成为列侯握有强兵实权的陈豨究竟在赵代二地究竟做了些什么,如果已有拥兵自重之势,那便立即建言陛下夺去兵权,换人守之。吕后紧锁着娥眉没有吭声,她在心中其实已经认可了自己兄长的计策,只是她在下定无论如何都要让陈豨无法继续在赵代二地呆下去的决心,即使没有理由都要找出理由。最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派一个什么样的大臣巡边才最为合适呢?吕后想起了朝中的御史大夫(西汉朝的高级官员,地位相当于副丞相有监察百官之责,不只一人可以担任此职)周昌。前些日子,当刘邦还在朝议上流露出自己想换太子的意思之时,一贯耿介的周昌,本来就有些口吃的他急得更加结结巴巴道:不可,不可。刘邦看他那副面红耳赤却又一字都难吐出的样子,哈哈大笑。也就不再提此事了。所以让周昌去最为合适。一来,周昌耿介正直不会被陈豨被灌下迷魂汤就失了方寸,也不会被陈豨用金银收买;二来,也最为关键的是,从每次朝会上周昌的建言她便了解周昌是一位不折不扣维护中央集权、遵循王道正统的文臣,他是最看不惯那些总想独霸一方、各自为政的诸侯和封王。因而,如果他去巡边那么他的眼睛将会死死盯住陈豨是否在发展势力的小动作。
    胸中已有章法的吕后将周昌召进宫中。已经年过五旬的周昌须发花白,干瘦干瘦的脸颊上刻划了好几条深深的皱纹,背已经弯了下去,但若是有不咳嗽的短暂间隙,他便想挺起身形,真是一个既倔强又有几分可爱的老头。
    吕后对周昌很是尊重,亲自将他扶在椅榻之上后,聊了些家常话之后便娓娓道出如今国虽安宁,但北地总被强敌窥测,列侯陈豨代替年幼的赵、代二王统领军队戍守疆域,也不知景况如何,若是朝中有重臣巡边方能替陛下分忧一二啊。
    周昌立即听出了吕后的意思,忙躬起身道:臣为御史大夫,负有监察百官之责,臣愿前往北地,替陛下巡边分忧。
    吕后忙叫周昌坐下说话。然后叹息了一声道:北地苦寒,公已年迈,况且体弱多病,陛下哪里舍得让你去那北地啊。
    周昌被吕后这么一激,倔强好胜之心立起,他一急又结结巴巴道:臣老是老了点,可是没病不过咳嗽几声而已,若陛下不让臣去做这分内之事,那臣干脆辞官归去,食君禄而不为君分忧的事,周昌断断做不出来。老头一激动下巴上的胡子都在一抖一抖。仿佛也在替自己的主人争辩。
    吕后看着眼前的周昌,肚中又好笑又暗暗称道:这才是我大汉朝的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吕后好言安慰了一番周昌之后,便给周昌出了个主意,让他自己上一道章奏主动请缨要去北地巡视,这样的话陛下一定会为他的一片赤诚爱国之心所动准其所请。
    周昌点头称诺后,便缓缓起身告退了。
    说动了周昌之后,吕后又忙去求见刘邦。
    “皇后许久未曾见我,今日忽现有何急事啊?”刘邦因为天下近些日子以来安平无事,所以显得轻松自在。
    现在的刘邦最怕吕后来找自己是为他的鸡毛蒜皮却又时常棘手的后宫之事,其他的事情只要吕后提出来一切都好商量,能允准的一律允准。
    吕后便道出如今北地的政治情势,提醒刘邦不可放任无度,以免将来无法约束。本来还很若无其事的刘邦,仔细听了吕后的言语之后,表情也逐渐认真起来。的确,自高祖八年与匈奴的白登一役撤退折返长安之后,他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推动天下休养生息、减赋抑商重农的经济政策执行,此外就是密切监控淮南王和梁王这些异姓王在封地内的举动。还真的有些忽略了目前北方的动态。
    “陈豨在那里做得也不错啊,每每奏报都是边境安宁,未有异动。另外,张敖以及一帮原来的赵地臣属被黜之后,赵地也没翻腾出什么花样,这让我原本还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刘邦呵呵笑着,看来他对陈豨在赵、代二地的署理是满意的。
    吕后面色沉静,淡淡道:眼见为实便是真的好。
    “难道你让我再次巡视北地?”刘邦有些不快地看着吕后,一想起风餐露宿,顶着鹅毛大雪,脚下泥泞湿滑的北击匈奴之旅,就让刘邦有些疲惫和厌恶。
    “那倒不必,代天子天下巡守,古已有之。只是陛下倘若认为巡边无此必要,情愿在深宫高枕无忧,无所挂怀,将来赵、代二地的大小臣属都眼中只有陈豨,没有你的两个儿子,莫怪我今日不曾提醒与你。”吕后的话音虽轻,但话却很重。
    刘邦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几日,周昌的章奏呈至御前,刘邦批了一个大大的可字。并且还批阅了一行:天下各处封地,均皆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选派重臣一一巡视,周昌建言,朕甚嘉许。
    自汉一朝,国家的制度除了有的依照前朝旧制照样颁布而实行之外,大臣给皇帝上的关于治理天下的建言奏章被皇帝批准之后,也就成了典章制度在天下施行。因而当各地封王、封侯接到这份抄录的被皇帝批准后的周昌奏章后,在自己封地上自由惯了的,放肆无状甚至无法无天的众王候们,不禁暗生恼怒,虽然他们的怒气只能暂时撒在周昌身上,但是原本就和刘邦有过约定,名义上接受大汉新朝为尊实际上各自为政,在自己的封地上无需被约束的淮南王京布等人心底里的怒气在不断地往上翻涌,欲要发作又在努力克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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