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大传

第八十二章 闯宫


还在北方前线正在与陈豨进行最后决战的刘邦,收到了吕后亲自写来的关于韩信准备聚众谋反攻打长乐宫,已被自己设计拿下,夷平三族的书信。
    刘邦看完这封言语并不冗长,措辞也是言简意赅,一望便知是吕后风格的书信之后,不禁摇头苦笑,心情非常的复杂。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当年完全出乎大家所料而被自己拜成大将军的韩信。在高高的大将军坛上初为三军统帅的韩信,年轻、羞涩而紧张,坛下诸将也尽是不服之色。可是正式设坛拜将之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韩信立即就率领大军将一代名将章邯打得落花流水,还定三秦让包括樊哙和卢绾这两个牢骚和意见最大的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与自己分兵之后向北擒获魏王豹,夺取代国、灭了赵国,胁迫燕国,继而又东征齐国最后领兵向南与自己一起在垓下合击项羽,逼得项羽乌江自刎。可谓是如水银泻地,兵锋所指,莫不拔其旗、破其城,不到两年的光景,便为自己得了三分有二的天下。不过也是这个韩信,有了军队得了齐地,便冲自己要齐王的大印,着实的可恨。若不是及时赶到他在齐地的中军大帐收回兵符,还不知道这个韩信将来会怎样的拥兵自立,和自己要如何的讨价还价。
    因为韩信已死,所以此时的刘邦也对自己屡次失信与韩信略有自责,当初说好的齐王也罢,楚王也罢,都不过是叫韩信多多为自己打几个胜仗、击败项羽而封的王,仗打完了,便只有那个无兵无权、有名无实的淮阴侯才是真的。从心底里,他对韩信从来就没有放心过,又怎么能让其真正为自己的帝国镇守、守护一方呢?
    韩信,如今你死了,我方心安了。刘邦在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对于韩信的生死总是在举棋不定的刘邦,这回因为吕后快刀斩乱麻式的处理方式,倒让他终于轻松地解脱了,虽然从情感上,他觉得挺可惜,但是理智上他不得不认为自己的妻子做得无比正确。
    高祖十一年的秋天,就这样在北方平叛战事刚刚结束来临了。巧合的是,也成了帝国开创以来又一个多事之秋的开始。一切皆因韩信被夷族后陆续展开了。
    大战之后,除了凯歌而还的喜悦,反倒有两件事平添给刘邦深深的烦恼和忧惧。一件事是,负责协调、调动各路兵马的太尉周勃呈上的奏报说:梁王除了因为报称有病没有亲自领兵上阵之外,前后只派兵不足一万,是所有诸侯中派兵最少的。其实刘邦早已对此事有所察觉,深为不快。如今周勃又重提此事,刘邦不禁恼怒在胸,对于梁王彭越愈发的不顺眼,所以没多久,他便派出信使去梁地责问彭越。另一件事则更让刘邦目瞪口呆,若不是除了密报还有详细完整的口供、旁证,他根本不会相信会有此事。那便是在乡里时的邻居和自己从小一起玩耍、就学、长大,举事之后一直跟随自己身旁左右最好的兄弟,凭借战功本来根本不能封王,自己硬把他推上燕王之位的卢绾,居然和陈豨秘密勾结,意图联手反叛对抗自己。只是因为陈豨失败得太快,卢绾才没有倒戈,反而在追击陈豨残余队伍的小规模战役中表现积极。密报中的内容,给了在连连征战中已经非常疲惫不堪的刘邦重重的精神打击,所以一下子就病倒了。
    被伤痛、病痛和心痛折磨得让已年过六十的刘邦,像一位普通而任性的老人一样颓然躲藏在九重深宫中,谁也不见。无论是有军政要务需面奏的丞相萧何,还是鼎力助己剪除异姓封王的吕后都一概婉拒。吕后已看出自己的丈夫身体已日渐衰弱,所以她必须抓紧时日,和丈夫一起迅速剪除剩余的异姓封王势力,否则即使自己的儿子刘盈顺利称帝接掌大汉政权,对于那些国中之国的王侯们也没有丝毫的控制能力。可是这样急迫和紧要的大事,刘邦就是偏偏不理,任凭你一趟趟求见,还是托病不见。气得吕后也索性出宫去了洛阳,丢下了一大堆的事情给了丞相萧何。谁都可以撂挑子,唯独萧何不能,所以他不得不苦思冥想谁能说服刘邦出朝理事,不致于这样百事荒废下去。
    有人建议,舞阳候樊哙一向敢犯龙颜,能在皇帝面前直言,就算陛下让宫里的太监将我们挡在宫门外,樊哙打头阵,他必有胆量直接闯进去,咱们跟在后面也就是了。一直愁眉不展的萧何听了此言,头顶上方的愁云立即散了。他想起樊哙常常莽撞但一心为主,刘邦也拿他没法子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连声道:这个借虎见主之策,甚好,甚好。
    于是萧何拉着樊哙一起去未央宫面圣。不出所料,刘邦传出旨意:身有不适,不见。樊哙早有听得吕后抱怨刘邦如今不理朝政,拒人于千里之外,萧何这两日来找自己也是如此说。今见之下,果然如此,暴躁的脾性不禁冲上脑门,他也顾不得什么宫禁的礼数和规矩,推开对面站着的小黄门,便闯了进去。萧何和一班臣僚顺势便跟了进去,宫中的侍卫和中郎将大多是功勋子弟,平日里见到樊哙都以叔侄相称,大家又都知晓他脾气暴躁,真是被他挥掌挨了耳光,那就算是白打了。所以也不敢强硬阻拦,只得苦苦相劝,樊哙哪里理会,只管大踏步往刘邦的寝殿里进。
    这一路众人吵吵嚷嚷,不过到了寝殿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望,刘邦宽衣散发,须眉皆乱头正枕在一个太监的肚子上,眼睛微闭,哼着家乡的歌谣,完全地陶醉其中。若不是一直在给刘邦当枕头的太监提醒他,众位大臣进宫面圣来了。他似乎全无知晓众人的到来。
    刘邦睁开一双充满疲倦的眼睛,无神、空洞着望着纷纷在自己面前跪下的众人,语气极为低落道:你们有何事,这样急着见朕,朕现在很乏很累,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听,都退下。
    众人见刘邦这么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来说话。一时间,究竟是退还是争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樊哙见从北地凯旋而归的刘邦,数月不见,今日闯宫方窥龙颜却是如此的苍老不堪,神情萎顿,哪里还有当年那个纵酒高歌、神采飞扬的大哥模样,不禁悲上心头,又瞥见刘邦如今放着江山社稷之事置之不理只和一个太监独处,心中又有些许恼怒。他跪着慢慢挪到刘邦身边,握着刘邦一只有气无力的手,垂泪道:想当年,陛下率我等一同在沛县起事,平定天下,是何等的威武雄壮,如今天下刚刚安定,江山社稷的稳固和持守,仍需陛下您一力乾坤独断,现在您如此疲惫不堪,臣等心痛至极啊。现在听说陛下病了,臣等都异常恐慌惊惧不得不强行入宫拜见陛下,若是陛下还是将我等往外赶,难道陛下就这样不和众臣商议国家大事,就只和一个宦官终老吗!再说了,陛下难道不知赵高篡权之事了吗?
    一直都沉寖在往事追忆的伤感、至亲之人背叛的烦恼漩涡中无力自拔却难以言说只得浑浑噩噩的刘邦,被樊哙的这番话,犹如当头一个棒喝,醒了过来。
    是啊,我还不能这样沉沦下去,还有千秋万代的江山等着去日已无多的自己去一锹一锹的筑牢,还有女人们,孩子们,弟兄们的前程等着自己来安排,还有眼前的关于梁王、燕王的奏报等着自己谨慎处置,还有。。。。。。
    “你个狗娘养的樊哙,朕不是嬴政,这宫里若有个赵高,朕现在就杀之。”刘邦一边骂着樊哙,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樊哙见刘邦这么骂自己,反倒觉得淋漓痛快,因为大哥的病已经驱散了。他咧开大嘴呵呵笑着。只有刘邦身旁的太监吓得伏在地上,浑身如筛糠一般发抖,嘟囔着:阉人岂敢乱政,阉人已缺了个撒尿的物什,岂敢再把吃饭的物什也弄丢了。
    包括刘邦在内的君臣们见这个太监这般怂样,都哄堂大笑起来。
    未央宫里又重新呈现出勃勃的生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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