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时代

高天蓝上了车，告别了这个伤心的城市，车子连夜就回到了省城，倒不是司机车技有多厉害，随便开一辆车都可以拿个什么吉尼斯纪录或者最佳驾驶员什么的，而是小丰旅城附近的路段在整修，来的时候那车子一上路立马颠簸得很，这一段路就要500多公里，好在路线还可以用，回去的时候走的是一条早已经修好的路线，故而速度比较快。
    到了这个偏僻的高家村外边的镇子接待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乡村人早睡早起的习惯使得四周都是一大片黑灯瞎火的，高天蓝心中有一丝难受，虽然道路颠簸得很，好在高天蓝身子好，平时吃嘛嘛香，有事没事就拿一把十来斤的大刀耍一耍的，美其名锻炼肌肉，所以高天蓝身子底，那直叫好得很。
    他觉得没必要回去面对家中父母，自己连一个‘老婆’也养不起，更何况这一次自已是去接高凤回家结婚的，为此父母已经把手头上的积蓄完全给花光了，他回与不回都一样，人财两空。
    想起父母替自已盖起了一座米黄色的小土楼，虽然小，但也算是个家啊，今年单单是做地基这事情，就把两老的钱用光了，为此父母还特意跑去了亲戚家东借西凑的，为啥啊，今年要和高凤订婚啊，这没有新房怎么成，这上年纪的人老思想老观念了，高天蓝年纪小，辈分也轻，就由他们去了。
    乡村与农村还有城市一样，这50年代的人嘛，就是控制欲强，最喜欢越俎代庖，替小辈们张罗事情，嘿，别说，这也就五个月的时间吧，这小土楼也就盖成了，虽然没有好看的装潢，没有冰箱彩电的，人嘛却也可以实实在在过日子，这高天蓝也在高家村过了二十多年了，以前就和高凤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的快快乐乐。
    第一次，高天蓝萌生了做人要有钱的念头，有钱可以有爱情、有钱可以有物质上的生活、有钱可以上学，爱上哪个上哪个，有钱女友跑了还能若无其事再找一个更漂亮，有钱可以不用让爸妈吃苦，有钱可以...
    收回晃晃悠悠的思绪，眼看天色已黑，这么黑的天还是在镇子里找了旅馆住了一晚，乡村路一直不好走。高天蓝不知是累了还是心碎了，倒头就睡。
    天一亮的时候，高天蓝草草吃了些早点，开始往家里走去，不过他忽然想起了自已似乎没有给父母带了什么东西，想起二老一生勤勤恳恳的工作养活这家，而自已到头来却不能给他们找一个媳妇好好照顾他们，想着想着高天蓝眼泪就掉了下来。
    同行的还有一大帮看似今年政府分派下来的乡村老师。其中一女的特好看，她一见一男子这样哭泣，还以为人家不小心丢了钱，没有钱回家，都急得哭了，她走过来看着高天蓝的眼睛亲切地说道；“同志，你怎么啦？”
    同志？这个称呼估计在50年代到80年代很流行啊，那时可是主流的，嘿嘿，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子，她扎着的头发不像是已经结了婚的人，小麦色的皮肤给人一种健康活力的感觉，穿着耐克的一整套的纯白带粉色边运动服，微卷的黑色头发扎成一个轻松活泼的辫子，脸上挂着那自信与可爱的表情。
    注视是人类的天性，女孩看着高天蓝打量自已，当下也仔细看着他，两人离得不近不远，刚刚好距离五步，这五步的距离最是容易迈出暧昧的步伐。
    女子仔细打量着高天蓝，该怎么形容高要的面容呢？嗯...
    他的个头少说也在一米七八以上，一袭略微紧身的黑衣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黑色的头发漂亮得让人咋舌，长着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光滑的皮肤、薄薄的嘴唇呈现可爱的粉红色，就是，就是嘴唇上露出的大钢牙彻底破坏了这一美感，否则，可惜了，人挺精神了，也算个阳光型帅哥了。
    高天蓝很自然摇摇头不说话，示意没事，女子多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在出了这个镇子的时候，高天蓝分明看见了这女子走入了乡村老师的队伍行列，想起上一次他有幸给这些肯吃苦的乡村老师带路，所以对这些事情较为熟悉。
    特意数了数，这些人虽然是乡村老师，却足足有二十个老师，这附近除了高家村二百多户人口还有李家村三百多户人口，预计张家村。陈家村、黄家村，等等等等，总之，高家村虽小，这附近其他村子人口多啊，国家为此也是经常策划点什么好政策帮助他们，为此高天蓝在警察局的时候发生后，他并不痛恨警察，但是军人的话，哼哼，你打了我，难道不允许我打回去。
    想起那三个身穿迷彩服的，估计是军人，虽然身体现在还不好，但三人的样子高天蓝已经深深记在脑子里，过一阵子等把高凤的事情与父母说了，就跑去省城去找找工作，到时候那三军人还不是见一次揍一次的。
    正想着，视线里出现了一位高天蓝最为熟悉得妇女——乡村学校的校长，黄大妈。
    黄大妈是70年代从上头派下来管理乡村学校的校长，别以为人家是一个女的就不行了，在这之前，乡村小学不过成立了十三年年就连续换过了十几任校长了，这黄大妈真行，一个人干了多少年，位置一直不变，说起来人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不过岁月不饶人啊，如今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颊。
    黄大妈亲密地拉着女子，高天蓝无所事事伸直了耳朵，只听见爱八卦的黄大妈淡淡笑道；“欧阳老师啊，你看啊，这乡村的环境是不好，而且我听说这次是你主动要求下来历练的，是不是啊。”
    原来女子叫做欧阳，高天蓝略带好感，但心中琢磨着，应该姓欧阳才是啊，姑且听下去吧。
    女子应该是笑了笑，高天蓝隐隐约约听见了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女子声音比较小，但是高天蓝耳朵贼灵，当然听得见。
    女子笑道；“黄校长，你说的什么啊，这是应该的，为了我们伟大的祖国效力，我可是打算能不调动就不调动了，我们要服从党的安排嘛，国家要强盛，那就得从娃娃抓起，再穷不能穷教育啊。”
    黄大妈一跺脚，一拍大腿，脸上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大笑道；“嘿，别说，你这孩子和我一个脾气，想想我可是在这里干了近十多年了，你这脾气和我对头呢，啊，哈哈。”
    两人又是一阵阵笑声，高天蓝注意力全都聚在这边乡村教师身上，跟着他们走着走着。
    两人一见如故，说了许多话，不过高天蓝在意的是，这女子的家庭都是知识分子，家中有一个听说在北大当教授的父亲，还有一个在那里当教师的母亲。
    这时，高天蓝步伐挺快的，而两女却放慢了脚步，所以他已经在两女身后很近很近了。
    黄大妈压低声音道；“欧阳老师啊，这回这群教师里可是有不错的年轻人哦，可吃苦而且家庭背景不错，人也长得帅气，回头大家一起吃个饭，我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啊？”
    他这回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不待女子反映，高天蓝重重一咳嗽，这可把眼前的两女吓了一跳，高天蓝大声道；“黄校长，您又来了，这蒙老李、骗老王、白变黑、绿变黄的本事不减当年啊，怎么哪做媒都有您的份，该不会是你见人家姑娘漂亮也就顺杆子往上爬了！”
    黄大妈一听，气得转头，只把高天蓝这个大活人给忽视了，片刻之后对着高天蓝‘呸呸呸’地呸了三下。
    女子多看了他几眼，黄大妈一把搂着女子走远了，末了，还不忘了叮嘱道；“不要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够烦恼的，你呀，别看人家的皮肤是白的，心哪，可是黑地。”
    女子眨着美丽的大眼睛等待着大妈的下文，黄大妈顿了顿，悄悄道；“总之不要和这个人走得近就是了，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女子一听，就笑了，心说：还没一个好东西，那刚刚您不是帮我介绍那么多，感情都不是好东西啊。
    女子回头狐疑地望了高天蓝一眼，前者失魂落魄，后者眼睛充满了好奇。
    到了高家村，这里离乡村学校很近，路程不过四五百米的地儿，高天蓝开始调整心情一步步走上回家的路。这一走，居然走了一个白天，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才知道，不可以在逃避了。
    站在自已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子门外，他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强制把失落感抛弃后，他望着老家的门口，那泛黄的春联还留着墙上，依稀可见上面的字迹是黑色的岁岁平安，扭头一看，黄金葛爬满了雕花的门窗，而夕阳斜斜映在斑驳的砖墙。
    推开门，高天蓝望着屋子里喊了句；“爹、妈，你们在吗？”
    他走进去，铺着榉木板的屋内还弥漫父母当年酿的豆瓣酱，还有那个说着一口吴侬软语的姑娘，与他缓缓地走过。
    记忆一旦想起，什么都被牵动，高天蓝感觉自已好脆弱，这就是失恋吗？
    找了一遍，父母都不在家，他心道；“往常这父母早就回来了，自从从守墓人的行列退休后，父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规律井井有条，该休息的休息，该干活的时候干活，今天是怎么啦。”
    高天蓝心想；会不会在那一个屋子里。
    那一个屋子里也就是父母今年给他盖得的新屋子，为的就是与高凤完婚，想着这事情，高天蓝的心感觉这事情有点悬了，急急忙忙往那个屋子走去。
    两个屋子是相连的，那里的家具仅有一张小木桌子，还有几条长板凳，他走进去的时候，发现父母都在里边，父亲一如久违地拿出了那一根基本不抽的大烟，一口一口闷闷不乐地抽着，口中的烟雾一吐一吐的，似乎想要吐出心中的烦闷，而母亲靠着墙壁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像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