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落之后归来.

第79章


  或许只有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大劫大难之后,才大彻大悟。
  安然的心内,一片清明。
  什么国仇家恨,满身抱负,什么为国献躯,战死沙场,什么艳绝后宫,帝王恩宠。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沙,埋葬故人。运气好的,史官笔下留名,流芳百世,运气不好的,死无全尸,遗臭万年。
  她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旭日,撩了撩裙摆,理了理青丝,整了整发饰,她有几日没去见过瑾轩了,她今日想去见见,可她刚准备转身,却被一股大力紧紧抱住,那温热的身躯仿佛还颤颤发抖,将她带离崖边。
  “安然……你是又想……”
  看着上官云后怕的眼神,安然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他以为自己要跳崖。
  可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劫难,哪会如此想不开轻生呢?
  “你想多了,我不过看看日出,看看云海。”她指着远处渐渐消散的薄云,笑道:“你看,是不是很美?”
  上官云送了口气,松开紧抱着安然的腰身,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像在追风崖一样,想……”
  上官云不敢说下去,而安然也没有接话,她看着远处的薄云,眼神虚无缥缈,不知看向何处。
  “人总要向前看,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两人一阵沉默,等那片浮云消散,看见了山下的浩瀚江山,上官云才轻声道:“据说,谨喻已经回了帝丘,还带了一名少年,那少年是当年郡都郡守的儿子,那少年为自己的父亲还有付氏一族翻了案,当年,并未意图谋反。”
  当年谨喻凭着一纸书信,断定付氏一族与郡都郡守勾结,意图谋反,不顾朝中大臣劝阻,杀了几百余人,而五年后,谨喻在付府门前长跪,在冤魂碑面前宣读自罪书至泣血,可任然无法改变他曾经做过的血迹斑斑,无法擦去付府门前殷红的鲜血。
  “你想回去看看吗?据说他重新修缮了付府。”
  “重新修缮了又有什么用?修缮的再好也没用,人不在,空留一座府邸,不过给后人一个能凭吊的地方而已,我父亲为安国付出了一生,或许到他临死,都不知因何而死吧。”
  八岁生辰,她被父亲举过头顶,充满怜爱与宠溺:“我女儿天资聪颖,国色天香,乃是世上不二之才,娶我女儿之人定是要那配得起我女儿的不世之材!”
  后来,凤冠霞帔,大红花轿,她的娘亲在身后欣慰的笑道:“我的女儿,多年的奔波终于熬出头,这一去荣耀加身,以后定是个有福分之人。”
  可是又有谁能料到,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能给自己一世幸福的人,转眼间便要了自己和全族人的性命。
  “我付氏一族几百上千年,最后竟在我手上断了血脉。”安然笑了起来,笑声如风铃般轻灵,可上官云却察觉到了几分伤感,若是没有那场战争,若是没有那场逐鹿天下的野心,没有人会家破人亡。
  “上官云,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也想为你做些事,可我想来想去,却无能为力,今日,血莲嗜血,你……”
  “我能抱抱你吗?”他笑着打断,眼神清明看着安然:“我想保护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可我怕今日之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以前在战场之时,我就想抱抱你,可你总是拒我千里之外,防贼一般防着我,我只想……”上官云话还没说完,安然投入了他怀中,抱住了他的腰身,上官云闻着安然身上的清香,放佛做梦一般,不可置信,手都不知如何安放,他犹豫了好久,似是试探,轻轻将手放在安然后脑勺,笑得比那旭日还灿烂,浑然不知,在他怀中的佳人悄悄流下一行清泪,湿了他的衣衫。
  
  ☆、第二十七章 江湖难相忘
  那一日终究是来了,安然亲眼瞧着上官云满腔的热血,全数被那血莲贪婪吸食,上官云奄奄一息,看着安然为自己流下的一滴眼泪,他笑道:“我为你做的一切,这颗眼泪全部还给我了,安然,或许你不知道,我一生所求,不过是你能为我动容,我能在你心中存留一个位置。你知道吗,我不想做下一个蒹葭,我不想死后,你对我无动于衷,那才是最可怕的。以后我帮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安然握不住上官云那无力垂下的手,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天山脚下他们第一次相遇之际。
  “今日本少爷心情好,就救你一命,你知道么?本少爷很少让别人欠我的恩情,你可真算是幸运,遇到本少爷,不过,你记住,这一命是要还的,否则,你生生世世都得背上我的债。你要记得我的名字,我叫上官云。”
  “好,我一定记得,不然生生世世都被你缠上。”
  “你叫什么名字。”
  “付安然。”
  安然的眼眶渐渐模糊,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她脑海中回想的,都是十年前那个骄傲又飞扬的少年,一身锦衣,白玉冠束发,翩翩公子牵马而行,嘴角轻笑,眼中温柔,尽是多情。
  可惜多情之人遇到无情之人,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本该是大好年华,却甘心为了一人儿蹉跎了岁月,虚度了年华,放弃了生命。
  安然觉得他不值得,不值得为了自己,浪费了本该他灿烂的一生,他本可以扬名立万,可以出人头地,可以成为被人称赞的公子,可最后却死在这圣清山中,无人可知。
  手上那朵血莲她曾经做梦都想得到,可如今却那般烫手,这小小的血莲要了那么些人的性命,吞噬了那么多血肉,最后也只能救一人而已。
  安然将目光放在瑾轩身上,踉踉跄跄的起身,如同傀儡行尸走肉一般,将那血莲研磨成粉,喂给瑾轩吞食。
  她让落雪和凌络离开,自己待在这儿静静。
  夜色已深,她独自一人靠在瑾轩身下的这块大石旁,听不见任何话,她只是依稀听见了上官云被埋葬在山下的梨花林里,还有听见说,有大队的官兵在圣清山下驻扎。
  她仅仅只是听见了,却没有听进去,木然坐在那儿,双眼无神。
  过了好久,连那旭日阳光都要升起之时,睡了好几个月的瑾轩才渐渐打开了眼眸,他环顾了四周,扶住额头,头痛欲裂,用手挡住了散落在他身上的阳光,他低头,瞧见了木然不语的安然,他全身乏力,翻身下去,靠坐在安然身侧,气喘吁吁,还来不及说话,却只听见安然干巴巴开口,没有一丝情绪。
  “师兄,当年你为何要救活我呢?你明明知道,师父给我一条命,我却差点颠覆了整个安国的江山,害的无数忠良惨死,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你都知道,却还要给我一条命,为什么呢?”
  “我和你一起长大,你的为人我又怎么不清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心底善良,不会被仇恨迷了眼睛,你做错的事,必须要自己来弥补。”
  “可是……我依旧害了好多人。”安然双目垂泪,一次次重生,却一次次心痛,她紧握拳心:“我不想的,师兄,我真的不想的,我没想让任何人死的,就连谨喻,我也只是想让他对自己曾经犯下的大错忏悔而已。”
  “师兄知道。”谨轩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他将安然拥入怀中,道:“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执意下山,执意爱上谨喻,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或许现在,咱们还在圣清山上,在师父面前尽孝,付氏不会被灭门,师父不会死,姑姑也不会心如死灰,师兄,是我的错,是我当初爱错了人。”
  “傻瓜,爱一个人怎么会爱错,无论你爱上的是谁,那个人,都曾经值得你爱过。”
  “值得吗?”安然呢喃着,浑然不知洞外站着一人,单手扶墙,笑容尽是苦涩。
  谨喻一个多月前回了帝丘,他在郡都待了些日子,明察暗访,带走了当年郡守的儿子,为付氏一族和郡都郡守翻案,他重新修缮了付府,立了英魂碑,写了自罪书,丝毫不在意史书后人如何记载自己,不是为了获取安然的原谅,是为了让当年的冤魂安息。
  天子认错,万民唏嘘。
  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夜夜咳血,日日煎熬,越是想念,越是疼痛难忍。他想见见安然,一解相思苦,日夜兼程,走了千里路,可在这洞外,他却走不动分毫。
  就这么见见就好了,他这么想着,捂住胸口,好像不似以前那般痛了,他转身,拨动了一颗小石子,瑾轩转过身来,看见了谨喻,他站起身来,无言以对。
  “安然,你知道吗?师父说,我哥要来了。”他也曾经思念家人,高兴的如同小孩。
  “若是有一天能见着瑾轩,定当以王位相许。”他曾经许下诺言,要做一个疼爱弟弟的长兄。
  可后来呢,兄弟反目,如同仇人。
  谨轩说他对权力皇位淡泊如水,谨喻不信。谨喻曾说他的挚爱是安然,瑾轩信了。
  却、两人都信错了。
  “谨喻……”
  耳边久违的称呼,谨喻却无法再应答,他伤的她太深,又有何颜面来面对。
  “我只是来看看你,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闻,付府……”
  “我知道你为付府正名。”
  谨喻不知如何回应,他只是点点头,看着谨轩和安然两人并肩而立,只觉得那般刺眼,心忽然就痛了起来,他暗地里紧握手心,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再尝试着努力一次。
  “安然,我知道说这一切都晚了,大错已铸成,再怎么说也是强词夺理,可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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