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号

  我看着他/她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山茶花开了，佐伊。”老李说。
  他/她不是该说苹果成熟了吗？
  我朝着山茶花的方向走去。我不必知道它们在哪里，我只需循着花香飘来的方向走就能到达它们。哪怕闭着眼。
  1、3、 5、 7、  9、11、13
  7、21、35、49、63、77、91
  14、28、42、56、70、84、98
  2、4、 6、 8、 10、12、14
  7是分界线？
  6、18、30、38、54、66、78
  7、 7、 7、 7、 7、 7、 7
  12、24、36、48、60、72、84
  7确实是分界线。
  然后呢？
  12、12、 8、16、12、12
  0、 0、 0、 0、 0、 0
  12、12、12、12、12、12
  继续。
  3、3、2、4、3、3
  0、0、0、0、0、0
  3、3、3、3、3、3
  我摘下一朵山茶花来到右边的音乐厅。刷了一个白玫瑰冰激凌和一个黑森林蛋糕。独自吃了起来。
  6？
  不会是这样，太愚蠢了。
  我从衣袋内拿出笔和纸，把那四组数字写在纸上。一共十三行。同时也在纸的左下角写下了一个小小的“6”。然后盯着它们发呆。我的思绪已经无法再前进了。想象力枯竭。
  “也许‘萝丝’的运行轨道与‘佐伊’赤道之间的夹角是6°。”
  一名战士手里拿着一杯水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他/她看着我面前的纸沉思了一会儿，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应该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说。
  他/她在我面前放下一朵山茶花然后起身离开。
  他是萝丝。
  是你吗？
  我想起身跟随他而去，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去图书馆，我就会正好也要去图书馆找本书，他去花园我就会正好也去花园看看花，他去静思堂，我就会正好也需要一点思考，他回小箱子呢？
  我静静的听着空旷的音乐厅里回荡着的他远离的脚步声，打算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也离开，随便去到哪里。音乐厅里面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零零星星散布着一百多个人，目测。但是对于如此巨大的一个空间，一个足以容纳十万人的大厅，一百多个人太少了，尤其是当这一百多个人的座位之间的距离比较遥远的时候更觉如此。明明有这么多人，却依然如此冷清。
  这里是一个休息之所。当你很疲劳但是又不想回狭小的小箱子的时候，这里是很好的选择。有音乐，有蛋糕和冰激凌，有空间，有宁静，还有人不经意的陪伴。
  我习惯坐在离门不太远的地方。以便于随时能离开。
  脚步声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停住了。
  我觉得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我差点回头看向他。但是，就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样，我忍住了。有时候我那惊人的自控力让我感到很愤怒。那些愤怒集中在我的脑门上，让我的头隐隐作痛。
  我感觉全世界都消失了一样。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那双脚上。我能看见它们，我看见它们在犹豫，想逗留又想离去。我不知道自己希望他离去还是留下。对我来说，他无论留下还是离去都是错误的。
  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它朝着门的方向移动了几步后朝着我的方向快速走来。我的鼻尖上冒出了一些细微的汗，我能感觉到。我的脖子因为紧张而僵直起来。
  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把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拿了过去，用笔在上面划了几笔，然后站起身走了。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走了。那有力的脚步声毫不犹豫的消失在门边。
  我拿起那张纸看了看。他在纸上画了两个长方形，大的那个长方形把最后那组数字围在里面，小的那个长方形把最后那组数字里面的第四列圈了起来。
  4
  0
  3
  这一列加起来正好是7。但是这究竟代表什么？“7是分界线”指的是这个吗？好像不是，“7是分界线”指的应该是第二组数字。不管怎么样，最后一组数字可能是终极答案。只是我还没弄明白这答案意味着什么。
  往简单了想，它能代表什么？
  一定跟运行轨道有关。正好是六列，每一列代表一个星球的运行轨道。剩下的那颗没有运行轨道，说明剩下那颗是质心？它是“0”。如果质心是“0”，那么“3”和“4”代表什么？
  “303”是一个星球，“303”是一个星球，“203”是一个星球，“403”是一个星球，“303”是一个星球，“303”是一个星球，“000”是质心。七个。
  我拿着那张纸回到鸡蛋内部的第7层去找吕多威克，没有找到。我来到驾驶舱把它交给了莱利。莱利会把它转交给A30以前的某个人，同时也会把它放到大屏幕上滚动播放。
  会有人给出答案的。最好可以在出任务前弄明白这些数字所代表的意义。
  我会帮你的“佐伊”。
  我会开着探测1号撞向需要我去撞的地方。
  轨道还是距离？所在的轨道到质心之间的距离？
  有四个星球在“303”处，一个在“203”处，一个在“403”处？而在“403”处的那个非常重要？
  四个在同一轨道，证明这四个星球比较小，什么都小，质量小、体积小、密度小、引力小（或者也不一定）。卫星？四个“303”围绕“403”转动？然后“403”围绕“203”和质心转动？“203”围绕质心转动？这么说“203”是一颗恒星，“403”是一颗行星，四个“303”是卫星。
  但是明明有三个太阳，它们是三颗恒星。“佐伊”是行星，“萝丝”也是，“罗伊”应该也是。
  “佐伊。”
  “嗯。”
  “我能看到你也能听到你。”
  我回头看了一眼，索瓦正站在花园入口处。
  “当我们在那里的时候。”她继续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都看到了对方的真实的脸。
  “我听到你叫我‘索瓦’，所以我知道了原来我叫‘索瓦’，在你心里面。”
  “别介意，A34。”
  “在别人心目中能够拥有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串数字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佐伊。”
  我慢慢往前走。
  她静静跟在后面。
  如果可以和萝丝有这样并行的机会该多好。也许有过，只是我不知道，或者知道？
  “进入雷爆区的时候，我看见你正坐在探测1号内看着我驾驶的探测2号，进入漩涡区的时候我看见你吐得一塌糊涂，跟我一样，我把早饭全吐出来了。我问你还好吗，很显然你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进入‘火炉’的时候我跟你说我们俩像两份三分熟的牛排，快要五分熟了。进入‘冰箱’的时候，我看见你嘴唇发紫牙齿格格作响，我大概也是。进入镜子球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脸惨白得就跟见了鬼一样。当我来到那张大脸面前的时候，你的影像消失了，我无法再看见你，但是我能听见你，所以，原来我叫索瓦。”
  她在面具下笑了笑。
  “那一刻对我来说……你不会明白的，佐伊。”
  我们沉默着走了一会儿。
  “我听见你嘴里不停的说出一串数字，说答对了有奖励之类，越靠近那张脸干扰声越大，我越来越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分形美。我不停的飞进一张嘴，然后在嘴里看见又一张脸，飞进那张嘴，嘴里又出现一张脸，如此循环。我开启了自动飞行模式，不知道在那里飘荡了多久，我睡了一觉，纯粹的睡了一觉，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驶进了轨道。我对自己感到很失望……”
  我停了下来。
  “你没梦到自己去到了一个桃花源吗？”
  “哪怕是在梦里，我都没敢奢望过。”
  “没梦见森林？”
  “没有。”
  “像房子那么大的水果呢？”
  “当然没有。”
  “那太可惜了。”
  “你梦到了？”
  “是的。”
  “你也睡了一觉？”
  “所以你不必自责。”
  “也许是磁场在起作用，我们被催眠了。”
  “有那可能。”
  “佐伊。”
  “我想单独待会儿。”
  我继续朝前走去，她没有跟上来。这给了我单独思考的空间。她要么失忆了要么根本没到达“佐伊”的表面。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个跟我在一起的索瓦是谁？
  我被送到“巴别塔号”内看见了萝丝左脚掌心的那个破了的洞，然后被送到地球目睹了人间的苦难，再被带到“佐伊”遇见了索瓦。
  “佐伊”，你……
  “佐伊”放我回来不是因为我解出了答案。这么说我的思路是错的，不是说完全错，至少在某些地方某些方向没有对。七个星球？七个……质心不是星球。还是少一个。那个哪里去了？
  消失了的不是柯克伍德间隙的柯克伍德间隙。
  消失了的星球。
  那个消失了的星球，填充了那个消失了的柯克伍德间隙。
  原来是这样。
  那个消失了的星球是“403”。
  快接近正确答案了。
  可是如果消失了的那个星球很重要的话，它都已经在一场大灾难中被击碎变成了小行星带，无法再被修复，哪怕把剩下的六个星球撞回原本的轨道也无济于事了，它们没办法在各自的轨道运行的，缺少了牵引力或者拉扯力，无法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