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折腾不圆满

本星君的二哥崇明并未答话，倒是将本星君翻了过来，我瞅着云雾缭绕的天空感激涕零，觉着到底是亲哥哥，舍不得让我一直啃草吃。结果一转眼就看见他那熟悉的戏谑神情，整个仙生都快无望了，妹妹这种角色果然是被用来恶作剧与嘲笑的……
    崇明摸了摸我手上的绳结说：“小阿十啊，你怎么总有本事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我尴尬地笑了笑，问他：“大哥现在还生气吗？阿爹阿娘呢？”
    崇明抚着袖子上的绣花缓缓说：“你这次自作主张祭还元神，倒是犯了众怒。好在你的元神已凝出根基，不然被你这么一折腾，元神又散掉，大哥的心血就白费了。”
    我倒吸口冷气，欲哭无泪道：“那现在怎么办啊？”
    崇明俯身也躺在我身边，我正想转头看他，就被他摁住了脸，瞬间疼的我直飙泪。
    “别回头，听我说。”二哥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落寞过，惊得我泪水直往回流，结果回不去就窝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你们每次出事，我都不在……我不是个好哥哥，也没帮到大哥什么忙。”
    他顿了顿，接着说：“以后我不会再去东边了……”
    相较我与大哥，二哥的情路颇不顺遂。他本是天界一枝花，张扬的不得了，也骚气的不得了。不成想爱上了东方太乙天尊座下的一块冰，怎么努力都撞不出爱情的火花，倒是徒惹对方厌烦与嫌弃。
    每次二哥提到这位心上仙，都会强颜欢笑，就好像这样会生出一丝希望似的。我一直想劝他放弃，可这种事，谁能轻易放下，索性也就闭了嘴。此刻真真切切听到这句话，倒让我有些恍惚与惆怅，我禁不住问他：“二哥，你在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二哥无奈笑着回道：“你这细腻的心思总是用不对时候，这种情况就装做听不明白懂了么。不过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操心。现下你倒是该想想怎么央着大哥解开这绳结。”
    一想到这个我的脸瞬间皱成了朵苦菜花，大哥绑出来的绳结一般神仙都解不开，曾经我和他学了几手，然而姜还是老的辣，这种情况本星君根本应付不来。
    二哥坏笑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大哥。”
    说罢便不顾我的狼嚎声，直接提溜起我往大哥寝宫走去。路上二哥一直在强调这段时日来他的辛苦，为了拼接修补我的元神他每天都要煞费苦心勤勤恳恳，本星君虽然很感动可面上还得维持一副你是我哥就该这样的表情，否则这事二哥能要挟我好一阵子。
    见到大哥的时候正好阿娘也在，我瞅见板正坐在石凳上的大哥与一旁笑得和煦的阿娘，再瞅瞅拎着我的二哥，不知怎的，竟开始抽泣，到最后简直就是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阿娘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以防我哭的岔了气。
    然而还是岔了气，等我平复下来的时候就止不住地打嗝，二哥翻着白眼嘲讽说：“瞧你那点出息。”阿娘也笑说：“好久没见过小阿十这般模样，倒是怀念的很。”
    大哥早已收回捆仙绳，此刻我揉着僵硬的手腕，期期艾艾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丢尽了武将的脸。
    我以为这么一场哭可以让大哥心软免了我的责罚，结果还没待我与大哥寒暄一场，就听见他吩咐道：“我洒了五万颗珍珠在赤水湖泽，你去把它们拣回来吧。”
    乍闻此噩耗，我内心是崩溃的，崩溃后居然还有点小开心，本星君觉着自己没救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握住大哥的手说：“那些珍珠可以给我不？”
    大哥打量了我一会儿，慈祥地拍拍我的脑袋说：“知道你俸禄少，拣出来就自己留着吧。”
    阿娘凑过来在我耳边悄声说：“宣阳在那里。”
    我不敢提起的名字，就这么突然穿过耳膜拍打着周身骨头，震得我轰隆隆响几近失聪。张嘴想和阿娘说话，却发现连嘴唇都动不了，我对自己的反应失望极了。
    好在阿娘不停地揉搓着我僵硬的身体，过了好半天我才缓过劲儿来，阿娘无奈地叹气：“你这孩子，若是早一点能听得进去我们说话，也不至如此。”
    我现在反应还是有些慢，都能察觉到时光的凝滞，阿娘的话语逐字地蹦入我的脑海。
    之前宣阳在菡萏里修养身子的时候，凭着上古神器初始的力量尝试性地将自己的一小部分元神融入了内丹里。无殇用五行相克衍出无限浊气，借以支撑他复苏，可这浊气里有宣阳的烙印，宣阳将那小部分元神抽离出来，就会打破平衡。崩塌的浊气可以给无殇二次伤害，使其再也无力存活，最后真的连渣渣也不剩。
    而宣阳，随身带着那颗上古菡萏，这朵花熟悉他的气泽，是元神最好的保护屏障。在宣阳元神碎裂之际，它便将其收入花心，开始温养。
    许是阿娘瞅着我实在不成器，便让二哥直接拎着我飞过九天，在天界最顶之处，把我丢进了赤水湖泽，我远远看到湖心，巨大的菡萏漂在其上，中间的那个身影明明灭灭，可轮廓还是清晰的让我心生感激。
    感激遭受所有变故后，你依然在我身边。
    后记
    宣阳一直在沉睡，如今我每天会在湖底找一会儿珍珠，然后再到湖中央和宣阳说说话，即便没有回应，我也异常满足。
    其间锦瑟常来看我，和我说些公事与私事，毕竟我还担着武曲星君一职，好在如今万事比较和平，需要我出场的机会并不多。
    锦瑟后来怀孕了，可和大哥的喜事还没有办，说是要等我一起拜堂成亲。为此大哥每次见到我脸色都阴沉沉，本星君简直心累。
    没成想在这偏僻之地还能看到祁涟星君，这让我十足惊讶。
    他给了我一个笑面，问候道：“好久不见。”
    我端详了片刻，以前没见他笑过，以至于我一直以为他也是个面瘫，现在想来，可能是祁涟星君过去单单不对我笑罢了。想起自己的黑历史，我脸皮颇有些挂不住，那时真是无知又单蠢，简直让我想哭。
    祁涟星君看我不回话便接着说：“以前不方便，如今只是想找你聊聊天罢了。”
    我疑惑道：“以前不方便？”
    他笑得坦然：“刚飞升上来的时候，王母便与我说起过你，说你这迷糊的性子，很可能把我当成依靠。如若没有之前那些事，我让你靠一靠也无妨，仙路里有个伴挺好，不过既然知道还有位宣阳君，自是要等他出现才能看的分明。你对他果然不一样，万幸当初我没瞎掺和。”
    如果那时祁涟星君没有坚决地拒绝我，如今我们三人肯定是一团糟，想想都觉得后怕，我长长地吁了口气。不停地称赞祁涟星君的英明果断。
    他似笑非笑地觑着我说：“不用这般万幸，草木一族动心本就困难，而且你每次拿那种找娘亲似的眼神看我实在是……让我每次都想笑，还得板着脸，真真不容易。”
    本星君尴尬地擦了擦汗，想起一件事，便问他：“当时你说去凡间找那位曾给你浇过水的姑娘转世？”
    祁涟星君好笑地摇摇头：“其实说的就是你，借此做个幌子罢了。我倒好奇的是，你和宣阳君当年是怎么折腾的这般惨烈。”
    本星君摸摸鼻子，想了想那段久远却又好似昨日的回忆，说道：“其实也没怎么折腾，当年无殇打上天界的时候，我与宣阳还在锤子师傅那处上课，接到消息匆匆赶过去就看见大哥被无殇压着打，我自是气不过，上前就用尽全力，宣阳以为无殇有苦衷想要说和，结果没防备被无殇拉着做了挡箭牌，生生受了我一掌。”
    “那时年轻，怒急攻心，竟是没留意中了圈套，入了无殇早早布好的阵法，阵眼是无殇在上古时期用的兵器——鸠熵剑，一旦踩在阵中，元神不破无以破阵。待我察觉为时已晚，便索性拼着性命将他重创。后来宣阳为救我，大哥也为救我，就成了那般情景。”
    我摸摸眉脚做了总结：“当时那般惨烈，皆因我的疏忽而起，所以潜意识里竟是选择遗忘。如今再看，遗忘却是最伤人。”
    之后祁涟星君又与我聊了一阵，便告别离去。这场谈话倒是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二哥真的如他所言，成天在天界晃来晃去，再也不提东方冰块。
    凤王凤后也逐渐好转，来过几次，凤后不再对我有成见，偶尔还会说些宽慰的话。
    魔君仍然迷惘，经常来找我，却只是坐在湖边沉默不语。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坚持诺言，真相却是弄错了对象，而应该兑换诺言的那位姑娘已然云游三界，行踪飘渺找寻不到。
    妙有也抱得美人归，本星君一直认为雨瞳太单纯才会被他拐走。
    凡间的那些人，也已经轮回转世，谱写一生又一生的故事。
    我瞅着那片当初化作叶柖的宣阳尾羽，感叹缘分是件奇妙的事情，最初宣阳待我冷淡，我以为他瞧我不起，便越发针对他，差点结成仇。竟是没留意到他冷淡态度下的所有妥协，也没有留意到我对他的在意。
    我碎碎念地把所有话说于宣阳听，真是岁月让人长耐心，放在以往，这种事情本星君想都不会想，更别提亲自去做。
    直到最后，我听见宣阳清冷的声音：“施荣你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