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孤岛

第3章


  她正微微探头要向屋里打量,就见对方向她招呼,“来屋里坐。”
  他拿出吹风机,在屋里插好,交到犹自发愣的苏映冬手中,又去烧水。
  苏映冬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试图摆脱满脑袋纷乱的头绪,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于是她打量着
  这间整洁简单的卧室,有些惊讶,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木头椅子和一个小书架,几本书、几本笔记本、几支圆珠笔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没有堆积得满满的烟灰缸,没有东倒西歪的啤酒瓶,也没有随处乱扔的内|裤,原来一个男生的住处也能这么干净。
  “擦擦头发。”他递给她一条白毛巾和一杯热水。
  他刚才出去没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只是迅速地换了湿透的衣裤,现在新的衣裤也半湿的贴在身上,不过不再滴水了。
  他坐在床边,两手相交,用那双眼睛看着她说:“我叫安朗。”
  苏映冬坐在椅子上身体还在发僵,她动动嘴唇生硬地说:“苏映冬。”
  安朗点点头礼貌地重复一句:“苏映冬?”继而又解释道,“别担心,我和他们不一样。几年前我有个表弟,性子急经常惹事,但从不犯大错。因为看不过他们欺负一个高中学生,上去出头结果被他们打死。”他缓缓地叹口气,“他们是这里的地头混混,代号叫门神,是有背景的。我毫无办法。”
  苏映冬双手捧着暖烘烘的水杯,静默地听着,想安慰一句,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脱离这种失神的木讷。安朗似乎也没打算听到回复,他说:“我一直注意着他们,今天掩护你是个巧合。”他平静地说,虽然没有笑容,却能让人感觉到言语中的温和。
  “你冻坏了,冲个澡吧。”安朗说着站起身。
  苏映冬把水杯放到书桌上,顺从地站起身,刚刚松弛下来的衣服又像捆鱼绳一样勒紧了她,她不适地皱皱眉。
  安朗耐心地给她讲热水器的开关,示意她洗头水和沐浴液,拿了新毛巾,和自己的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安朗说,“穿湿衣服会生病。”
  苏映冬一顿一顿地点点头,安朗表示有事可以叫他之后,出去关好了门。
  她从身上撕下紧贴的湿衣堆在地上,好像一团破布。她拉上浴帘,拧开热水,木然不动地冲了两
  分钟后,身上才渐渐有了知觉。
  身上的雨气散去,只留下心中恐怖的影像,钢棍锃白的弧光一次次从眼前滑过,许许多多的疑问和不确定堵在她的心口。
  苏映冬倚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抱紧自己,竭尽全力地去感受水温的温暖。
  她十九年的平静生活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爸爸还活着吗?
  泪水默默而下,她终于呜咽出声。
  ?
☆、chapter 3 友情暂住
?  苏映冬把自己关在浴室里近一个小时,哗哗的水声时断时续。
  “还好吗?”安朗在外面不放心地敲敲门。
  “还好。”很快传来苏映冬的回答。
  不出五分钟,她擦着头发出来了。热水的温度和眼泪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僵硬,她觉得自己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洗了自己的内衣裤,用吹风机吹干勉强穿上,再套上着安朗的白衬衣,趿拉着他的大拖鞋。又长又宽松的白衬衣卷了好几折到了手臂,下摆更是到了短裙的长度。
  她坐会屋内的椅子上,有些不自在地打量着自己。安朗从厨房出来,端着一杯姜汤和一碗面,“吃点?”
  “谢谢。”苏映冬低着头说。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面,回应了安朗的询问,向他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回家是我临时决定的,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他们怎么会知道?”苏映冬的眼神中浸透着微冷的迷惘。
  “也许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任何进入你家的人。”安朗推测着。
  苏映冬歪着头想一会儿,“这么说他们也许还不知道我是谁。哦不——我的包,里面有学生证。”她脸色有点发白。
  这样不光是暴露了她是谁,连带学校和班级都交代。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连学校都回不去,彻彻底底地无处可归了。
  “唔,我觉得这些信息他们要是想查一定可以查到的,说不定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所以没来找你麻烦。”安朗说。
  他的话有安慰的成分,但是也并非没可能。
  “那他们的目标就是我爸,而且是只找我爸,甚至不打算那我做要挟?”苏映冬困惑了。
  “或许,”安朗看她一眼,“他们找不到你父亲,就算绑了你也联系不上他。”
  苏映冬皱紧了眉,“不可能。我爸隔一段时间会给我发邮件或者消息的,虽然没打过电话,但是并不是失去联系。”
  安朗思索着没说话。
  “更何况销声匿迹听起来简单,但是实践起来很难。”
  就比如现在,如果她想彻底隐藏起来该怎么办?也许做不出两条巷子就被发现,就算去别的城市,也会留下实用交通工具的痕迹。而且苏勤在哪,她唐伯伯应该知道吧?
  她下意识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手顿时僵住,屏幕还停留在她刚看完的那条信息上——“哦,那好吧,雨天路滑自己小心”。
  是她唐伯伯发的。
  ——“冬冬,晚上来伯伯家吃饭吧”。
  ——“伯伯,今天晚上要回学校,就先不去了”。
  ——“哦,那好吧,雨天路滑自己小心”。
  寒气像一条灵活的蛇,瞬间攀上她的脊背。
  他是知道她要回来的,不,不对,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难道他怕她回去看到什么?可她家里除了四个不速之客,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了?”安朗察觉到她的突然沉默问道。
  “没什么。”苏映冬说着还是收起了手机,“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联络上我爸——糟了!”她瞳孔一缩,捧着杯子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苍白。
  *
  “就是这,刚在那小妞拿着把小刀正要划床垫呢。嘿嘿嘿,也不知道她平时是不是在这藏人。”刚才第一个袭击苏映冬的人桀桀怪笑着说。
  “这是她父亲的房间。她虽然没什么价值,但也能当个筹码。现在她撞破了这事,学校那边加点人手盯着。”何元凯瞟他一眼,他一向不耐烦和这些低智商的打手说话,因为总有太多要解释和指证的地方,“大栓,她刚才什么姿势,你学一下。”
  大栓摇摆着壮实的身躯半蹲到床边,比划着苏映冬的动作。
  何元凯回头向另一个吩咐着,“就是这,划开看看。”
  刀光一闪,棉和乳胶都翻开出来,“头儿,这有张□□和一张小字条。”
  “字条给我,”何元凯神情一变,“电话号码?”
  *
  她的鲁莽也许会害了她的父亲,苏映冬自责不已。
  “这不是你的错,一个可能性的联系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们不了解你,伪装不了你,我相信你父亲是会辨别出的。”他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苏映冬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到安朗身上,“你……谢谢你。”
  安朗一笑,说:“我们也算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就该是朋友。”
  苏映冬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对眼前这个人的印象大多都在回过头时的第一眼,冷峻认真眼中一片赤诚,想这样讲讲轻松的话,总觉得有些惊讶。
  “你不去洗个澡吗,会生病。”苏映冬关切地说。
  安朗站起身,他个子高大,几乎要到门框,他拿给她毯子,让她累了就睡一会儿,自己一头扎进浴室,冲散身上残余的寒气。
  阴沉的天有些分不出白昼或傍晚,苏映冬醒来的时候,天还是这副不亮不暗的样子,但是白盘黑针的挂表时针已经堪堪指向四点,她睡了有一个多小时。
  她睁开眼睛时,安朗正坐在床头边的书桌前看书,他侧坐着细心地挡住橙色的灯光。
  苏映冬揉揉眼睛,安朗问:“醒了?”
  “嗯。”
  “你的衣服还没干,我刚去楼下随便买了两件,”安朗拿出一身灰色的运动服,自己也挺无奈地解释,“楼下的小商店,也只有这样的。”
  苏映冬笑了,“谢谢。”
  安朗去了客厅让她穿好衣服。苏映冬看着自己身上这套长袖长裤说灰又蓝的运动衣也有点无语,没办法先凑合吧。
  “一会儿能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吗?”苏映冬说。
  安朗有些吃惊,“这就打算回学校?万一他们知道你发现有了新打算呢。”
  苏映冬沉默。
  安朗想了想说:“不如周一再回去,大家都回去上课,学校里人多些,他们不会太乱来。这两天
  你要是不介意,就先住我这怎么样?”
  苏映冬眉头深锁,长叹口气说:“麻烦你了,我欠你个大人情。”
  安朗温和地说:“没事。”
  小屋狭窄,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聊起了天。苏映冬问安朗都看什么书,安朗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她看看手中书的书皮——《莫泊桑短篇集》,苏映冬回了他一笑。
  她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得差不多了,不免对安朗的事好奇起来。
  这个人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腼腆,似乎也不太健谈,但她问的问题都会认真回答,又有点意料之外的老实。
  “你还在上学么?大几了?”苏映冬问。
  安朗摇了摇头,“不上了。”
  “那你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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