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黄粱

元若岚将手机倾斜盖下一点，突然怔怔留下泪来，街头时不时有人回头看她一眼。
  许久，她才擦干了眼泪，拿起手机，对方仍没有挂断电话，“我知道了。”韩微听见她小声说。
  年少痴念，终于该结束了，她也终于该死心了。毕业后，她与莫子乔都留在了Z世，而孙菲却回了家乡。此时终于只剩下她一人。她回到孤零零的房子里，喝得伶仃大醉。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她对着没有一个人的屋子道，韩微站在她身前，不知所措。
  怎么会，突然便变成了这样了呢？她刚才还见到他们身在校园，纵有遗憾，基调也仍是轻松的。转眼便是各自长大，他有了归宿，而她依旧形单影只。韩微突然有些怪罪莫子乔，他为何要来撩乱这一池春水。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的。可是就是忍不住去想，若是元若岚不喜欢莫子乔就好了，若是莫子乔也喜欢元若岚就好了，去想若是没有莫子乔出现就好了。可是没有如果，所以韩微依旧看着元若岚悲伤黯然，无能为力。
  眼前一段影像开始转动，又很快停留了下来。毕业后元若岚因为莫子乔选择留在这里，而毅然决然的留下。“你不必这样得的，你该多问自己想想。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莫子乔的声音无奈至极。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你管不着。”少女的眉眼倔强。
  “好好好，是为了你自己。”莫子乔叹气，“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了。”
  “既然做出了决定，我自然会承受风险的。Z市第三中心医院给我寄来合同了。”元若岚只是陈述事实。
  一段影像结束，又马不停蹄地跳向另外一处。这次都是些细碎的片段。
  莫子乔喝醉酒后也没有叫元若岚，被元若岚恰好撞见。身材娇小的女子半拖着他回到了莫子乔的家。笨拙地照顾对方。
  失意时是元若岚陪着他，得意时也是元若岚第一个祝贺她。可是这些事情都是在莫子乔没有告诉她的情况下元若岚就做的。
  他不愿意麻烦她，给她不切实际的期待。所以抗下一切不如意，不愿意麻烦她。
  独在异乡打拼真的不是那么容易，他比元若岚面对更加多的困难。他也想找一个人诉苦，可是那个人不会是元若岚。
  若是只是朋友，他不会有这么多顾忌。然而不是，他知道她喜欢他，他知道元若岚是个太固执的人，只要自己给她一点希望，她就更加不可能放弃。他偶尔也曾想过和她在一起算了，可是马上便为这个想法而愧疚。他这样做是轻看了元若岚，也是轻看了自己。
  他们其实很像，都是很理想主义的人。所以元若岚才会迟迟不放下年少时的爱恋，甚至自己也不知道喜欢莫子乔是习惯，还是其他。所以莫子乔不愿接受元若岚，只因为那不是他心里勾勒出的爱情，他没有心动的感觉。
  所以韩微看着两人纠缠这么多年，不得其解，那只是他们的感情，与仍何人都无关。所以韩微不懂。元若岚其实是知道莫子乔是怎样的人的，知道对方为何不喜欢她。可是她太掘强，她愿意为了付出很多，可是却不愿意为了他而改变自己。那改变了的元若岚就不再是元若岚了。即使知道，她也不愿意放弃喜欢他。
  此时莫子乔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终于全了他自己的爱情。元若岚才终于承认这场拉锯赛是自己输了，她是他的红颜知己，却不是和他恩爱缠绵的那人。
  过了这么多年，这份感情早已慢慢变质。是求而不得的征服欲？是久而久之的习惯？是年少爱慕的延续？是她自己亲手构造的美好梦境？其实这些都是，它早已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可韩微不懂，所以她只是看客。看到元若岚十几年的追逐成为幻影，看到莫子乔决然而然的拒绝，看到这场我爱你、你不爱我的闹剧。他们两人，其实谁都没有错。只是都太固执，都太相信自己的心。只是喜欢罢了，只是不爱罢了，不愿意有半点的妥协，两个幼稚的孩子。
  许许多多的影像翻飞而过，最终停留在一本图案幼稚的不算薄的日记本上。那些韩微不曾见过的日记以这样的形式与她见面了。
  “1994年11月3日，星期六，阴
  期中考试成绩考得很差，爸爸并没有骂我。可是我却觉得更愧疚。我低着头的时候
  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他吗？我很想说是，可是我知道不是。我
  大约是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了吧，所以才要找个理由给自己。可他却出乎我意料
  的优秀，更令我羞愧。
  我或许不该这个样子下去了。”
  “1995年1月9日，星期一，多云
  我突然觉得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他了，那种感觉很微妙，很契合我曾想象过有一天
  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1995年7月21日，星期五，小雨
  暑假了，马上便是高三了。这是最后高中最后一个比较长的假期了。但是同时也意
  味着很久见不得他了。”
  “1996年5月23，星期四，晴
  偷偷去看了他的志愿表，很刺激。途中真的很害怕老师经过，可是我的运气还算是
  好。出门那刻，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砰砰直跳，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一想到将要与他一个大学，就很有干劲。”
  镜像一点点破碎，韩微回过头，有些愕然地看向元若岚。
  此时元若岚已经哭得累了，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没有了那些哀伤黯然，干净得好像孩子。
  韩微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她，情总是不由己，无论如何，她都真正爱上了莫子乔了，从17岁到28岁。或者并非出自她最初的想法，可是这样便够了。韩微也终于与此刻明白，这场风花雪月，谁也没有错。不过是两个大孩子的痴念罢了。只是一人得偿所愿，一人还需在这浊世继续前行直到找到她的归宿。
  韩微脑海中有种预感，她将要离开了，或者说是要梦醒了。最后的时候，韩微伸出手做了个拥抱的动作，“晚安，阿岚。”她说。
  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虚无，韩微有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梦醒，眼前光彩斑驳，睁看眼睁开眼的霎那有些迷茫。阿岚，莫子乔一个个这样深刻的记忆，原来只是一场梦啊。不知为何，韩微有些失落。宿舍里的人已经开始起来洗簌，韩微发了一会儿呆，也起身下床。
  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当事人毫无察觉。
  韩微比之以往，开朗了很多，至少敢于在公众场合演讲了。她所欠缺的勇气，在那个梦里的少女身上那么多，几乎快要洋溢出来了。她所拾起的，也只是微末的部分罢了。比起以前，韩微也更喜欢发呆了，她常常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翻开《乱世佳人》，许久未翻上一页。她其实只是在发呆，思绪飘向很遥远的地方。
  比如上世纪90年代的z市，比如有着她的信陵中学。韩微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那只是一个梦而已。那些只不过是梦中的人罢了。可是依旧恍惚，仍然会时不时走神。
  做了那个梦后的一个多月，韩微没有做梦。即使做过了什么也忘记了。唯有它如此特别，清晰得让她在知道那是梦的情况下，还有时几乎将她当作现实。几乎以为她真的见证过这长达十一年的爱慕。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那个梦的一切，那是独属于她的记忆。独属于她的世界。
  韩微，J省某二流高校的普通文科生一枚。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相貌清秀有余，艳丽不足。无特殊能力，无特长。
☆﹀╮=========================================================
 ╲【由www.sjwx.info整理，版权归作者或出版社所有，本站仅提供预览，如侵犯您的权益，请联系本站删除。】
 =============================================================═ ☆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