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冷感

    盛野回到车里时是板着脸的。
    方有容原本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来了，有些欣喜，便兴冲冲地挥着手。现在却有些尴尬，不知道盛野是一贯的面瘫还是遇到什么让他心情不好的事情。
    盛野把方有容的东西放到了后座就直接开上了路。
    方有容在一旁看着盛野的脸色，迟迟不敢讲话。
    盛野的余光扫过了方有容的脸，见她有些拘谨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是不是什么东西少拿了？”
    方有容慌忙收回视线，说道：“没……没有，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所以……”
    盛野转头看了方有容一眼，嘴角一扬笑了一下，手里的方向盘一转，车子转向右边，说道：“没有脸色不好，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方有容看了一眼窗外，这不是回家的路。
    “怎么……”她还没说完，盛野就说道：“有件急事需要处理一下。”
    他把车子停在了一栋大楼前，方有容抬眼往窗外看去，这栋大楼她知道，季妍的事务所的分部就在这栋楼里。
    “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顺便想想晚餐吃什么。”盛野解开安全带，伸手摸了摸方有容的脑袋，说完就准备开车门离开。
    “盛野……”方有容喊了一声。
    盛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方有容。见她眉头皱着，表情有些不自在，便又坐回座位里，说道：“怎么了？是车里太闷了吗？”
    方有容其实很想要问他有什么急事，是和季妍相关的吗，但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了。
    “小妍遇到了点儿麻烦事，所以要去处理一下。”
    “你会不会对她太好了点儿？”
    又没忍住，话直接说出了口。
    盛野却没有恼怒，反倒笑了起来。他的眼角有了褶皱，这是真的在笑，方有容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方有容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个具体所以然，于是换了一个表情，说道：“把我放在前面的咖啡屋前，我突然很想喝咖啡。在车里等你太无聊了。”
    盛野愣了一下，然后重新发动车子，按照方有容的吩咐，将她放在了咖啡屋门口的空地上。
    方有容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有些窘迫。
    “这样好像有点儿引人瞩目……”
    “总比你一瘸一拐的好。”
    “谁让你弄个这么招摇的轮椅的……”
    “谁让你扭到脚的？”
    方有容无言，转身就往咖啡屋滑行。
    结果身后的扶手被盛野抓住了，凭她怎么操作都动弹不得。
    “给我买杯浓缩咖啡。”盛野说完就把方有容送进了咖啡屋里。
    方有容瘪瘪嘴，嘀咕：“要买自己买……”
    盛野没理她的嘟囔，把她安顿好之后就转身离开。
    方有容痴痴地看着门口，看着盛野拉开门，然后又回头对她笑了一下说：“可能会有些久。”
    “没关系，我等你。”方有容摆了摆手，让盛野快走。
    ***
    盛野从事务所出来，到了咖啡屋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方有容的身影。询问了周围店员，出门往右边走了一百米便找到了方有容。
    方有容此时正在街边的一家童装店里，坐在盛野从医院租来的电动轮椅上面，仰着头看着衣架上一件件的小衣服。
    盛野走进店里的时候脸上还架着墨镜，刚推开玻璃门，柜台前的年轻营业员就犯起了花痴，忙不迭凑上前去。
    虽说这是童装店，但是近来也有不少单身的客人是来给自己的侄子侄女儿或者同事的小孩。况且盛野那样子哪有一点点儿结过婚的样子，天天对着童装对着一对对负气发呆的少女便动了心思。
    方有容听见声响便转脸望过去，看见是盛野又转了回来，半路瞥了那营业员一眼，然后继续看手里的小毛衣。她待盛野走近了，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吗？”
    盛野低头看了一眼方有容手里的衣服，说：“男的？”
    “恩，总得备着，又不知道是男是女。”
    前些日子盛野的同事和《Diana》的同事也送来了不少衣服，但都因为盛野的缘故，送的都是女孩子粉粉嫩嫩的衣服，可是明明医生都没有告知性别，这样自说自话可不好。
    “也对，看中哪几件？”
    方有容余光又瞥了一眼营业员，见她有些蔫儿便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都放在在柜台那里了。”说着就抽起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咖啡杯递给盛野，“稍微有些凉了。”话是体贴的，语气却带着一丝埋怨。
    “Sorry，稍微耽搁了一会儿。”盛野说完便捧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走到柜台边，看了看方有容选好的衣服。
    衣服已经叠好被放在了袋子里，数一数，柜台上放了足足7个袋子。
    盛野推了一下墨镜，那漆黑的墨镜下的眼眸并未有半分不悦，他斜眼从墨镜底下看了方有容一下，然后向营业员递上自己的钱包。
    “等一下！”方有容猛地滑向柜台，然后又急急刹住，一时间盛野吓了一跳，下意识用双手按住了电动轮椅的扶手。
    “还有这件……”方有容说完，脑袋就被盛野敲了一下。方有容把衣服递给营业员，然后揉着脑袋说：“我已经控制的很好了，不会有事的。盛野，这个超级方便，平时也可以用这个代步的感觉。”
    说着，方有容就捏着右边扶手上的操作杆前后左右地扭动着轮椅。
    盛野深吸一口气，稳住轮椅说：“好啊，把你腿打断了就可以一直一直坐轮椅了。”
    盛野说话的时候总是没有什么情感起伏，加上带着墨镜不光看不清表情，连眼神都看不到，这句话刚说完方有容就冒了冷汗。就连旁边的营业员也打了个激灵，刚刚脑海里的那些“加了个帅哥老公真好”、“有钱又大方”、“温柔又体贴”之类的幻想都被“恐怖”这两个字取代。
    被吓怂了的方有容之后便只能乖乖的，看着盛野把那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又平静地由着盛野把她抱进车子里。
    盛野发动车子，引擎随即响了起来。
    “想好吃什么了吗？”
    “和盛野一起吃，什么都可以。”
    “喂喂喂，我可是认真问你这个问题的啊……现在不需要附和我。”盛野苦笑。
    “这样啊……”方有容装作在思考的样子，“想吃鲅鱼饺子！”
    方有容转头打量着盛野，见他笑了，心里忽然就满足了起来。
    ***
    至于盛野去忙什么了，方有容最终还是没有问。有些事情不是她知道了就能插上话，帮到忙的。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照顾好自己才是第一要务。
    眼见着快要到年底了，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衣服约越来越厚。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身上却缠绕起了灯管，到了晚上就变得火树银花的。
    对，圣诞节快到了。
    像方有容这样每天每天做着公主梦的人多半都会喜欢圣诞节，收礼物，送礼物，再来一份豪华的圣诞大餐——当然需要有烛光——简直就跟书里写的一样。
    但是对于今年的方有容来说，圣诞节多了一层意义——盛野的生日。
    然而，方有容早就明白，盛野这家伙向来对于节日、庆祝无感，何况是自己的生日。
    以前他单身的时候，每逢这样的节日，多半都有无数女人想要瓜分他，但是现在，他是她一个人的，过节自然是要回家的——再加上他最近的表现都很良好。
    现在，没有什么比圣诞暨生日的惊喜大餐更令方有容兴奋的了。
    好久好久没有认真准备大餐了，即使挺着肚子严重影响了做事效率，方有容还是从内到外透露着兴奋。
    她下班便去了超市采购，回到家里跟厨房大战了好几个小时才烤好了生日蛋糕。
    她颤抖着手端着裱花袋子在蛋糕表面小心地写着字。
    她完成了圣诞大餐的时候，时钟刚好指向晚上七点，按照以往，再过一会儿盛野就会推开家门吵闹着要吃晚饭。
    方有容回卧室换了一套衣服，红色的棉质连衣裙，裙摆还有雪花图案，很符合这圣诞的节日气氛。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了看了好一会儿，又摸了摸，就关上盒子回到餐桌边。
    生日礼物连着圣诞和新年的一起，想想就觉得赚。
    可是时间滴答滴答过去，盛野迟迟没有回来。
    她挑了一下眉毛，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接短讯。
    也许是摄影棚在忙，如果不回来吃饭，他应该会回个电话回来的。
    方有容又等了会儿，一不小心就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一桌的饭菜冷的透透的。
    方有容有些生气，便直接拨了个电话给盛野。
    电话那边嘟嘟嘟三声后，电话被接起了。
    “你要不要回家吃饭倒是说一句啊！”
    “啊，对不起，忙得一时间忘记了。”
    盛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方有容又不争气地心软了。
    “那……”她刚想说，叫他不要忙的忘记吃饭，如果忙完了要记得回家，电话那端却传来了其他女人的声音。
    “盛野，你快来继续喝……”
    是季妍，即使方有容根本没有和季妍说过几句话，她还是敏锐地认出了她的声音。
    盛野没有说话，但是方有容却察觉出了他的紧张。
    “你在和有容打电话吗？叫她也过来啊，你不是过生日吗？一起来happy啊！”
    “季妍喝醉了，我这边可能会忙到很晚，你别等我，先睡吧。”
    可是……
    方有容还没张口，那句话就被电话那头的忙音堵回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