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爱

  “我？”周晓自己指着自己：“我可从来没有……”还没说完，看到穆清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信任和鼓励，周晓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我试试吧。”
  敲定好后，周晓和穆清去了现场，这是一间老房子，青砖青瓦，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迈过门槛，踩到的是扎得人生疼的杂草，墙上都是枯藤，木质楼梯轻轻把脚搭上去都会嘎吱嘎吱地颤巍巍发响。紧闭的门，锈蚀的窗，还有镇守着各个角落的蜘蛛网。
  “周晓，这可不比小户型的改造容易啊。”穆清摸着下巴，跨过堆积着的旧树墩，一圈一圈的年轮，在和房子比着年纪。钟先生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保留房子原本的历史，同时满足现代生活起居的要求，因为只有一个人住，希望生活区域集中一些。但就因为客户没有太具体的要求，想要做的让他满意，就更难了。
  “我想在这住一晚。”周晓提出这个想法，穆清愣了一下，虽然意外，却也欣然接受了：“那我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夜幕降临，周晓已经绕着房子周围走了三圈，屋内的构造也已经在她笔下快速成型，房子不需要拆旧，所以可以节约很多时间，面积比较大，也给装修降低了难度，周晓要花心思的地方，在于给房子来几处点睛之笔。
  “穆清，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深夜的时候，两人坐在老树墩上，繁星密布，似乎伸手即可摘。
  “没有合适的。”
  周晓撇撇嘴：“这是个烂理由。”
  穆清不置可否：“是你硬要问，我只能硬答。”
  “好吧，我不问了。”周晓摊手：“我也不是个八卦的人，只是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穆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这样的就不错。”
  周晓心里一愣，很快却回过神来，笑道：“说笑把你，别把我拖下水，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
  周晓想说，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可没听你说过喜欢我。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开这个口，只是用哈哈大笑来掩饰。
  穆清也没有再说，在他心里，周晓还是那个拖着大箱子问他报名处在哪里的大一新生，时光总是那么不经用，小姑娘成长了，他也在慢慢变得不年轻。
  头顶繁星，脚踏青草，蛙声、虫鸣、潺潺流水。
  多么希望时间就此静止。
  短短一周后，在距离A市不远的小镇，一条分岔路，往东走向那座老瓦房，往西是一个村庄，一片竹林，竹林的深处有一间用集装箱改造的小房子，在小房子的旁边有一间正在用竹子盖着的大房子。
  这是一片安静的地方，峰、峦、岭连绵起伏，万亩翠竹一望无垠，水竹相依，山水相融，磅礴竹海深处，鲜有人至。
  好在还有不太强的网络信号，可以收看到《设计师》这个节目，节目上的那位女设计师，不施粉黛的干净脸庞，笑着站在了改造好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老房子旁边。
  集装箱小房子的主人，穿着T恤，蓄着胡子，正在把精心打磨好的第435块竹片放在陈列板上，汗水浸湿着后背，带着竹叶香气的秋风轻拂着帘子，他一抬起头，就看到了那熟悉却带着距离的笑容。
  “这间屋子，我用透明的玻璃做天花板，夜晚钟先生可以躺在竹椅上看星星……”
  “钟先生是中医药方面的老师，这一块区域，院子可以用来种植药草，屋内是他的工作室，可以用来配中药……”
  “钟老师时常会有朋友过来找他做理疗，西侧的屋子就是他们的理疗室……”
  她把头发剪短了，脸变得更尖了，从前笑起来，还像个刚出校园带着稚气的女生，现在的她，干练的模样，有谁敢怀疑她的专业水准。
  岁月啊，终究还是在改变着这一切，没有谁能让他们回到从前。
  与此同时，在A市市中心的一间酒吧里，小包间的电视上播放着最近热播的节目《设计师》，年轻的女律师和客户谈完了案子，一起看着屏幕上美女设计师对这间老屋的改造成果。
  “套用一句现在流行的话，明明可以靠颜值，却要靠才华，你们做律师的，还有他们做设计师的，除了要在能力上比拼，连外表也是一个重要的竞争力啊。”
  年轻女律师从荧幕中回过神来，浅笑道：“这位我是见过真人的，本事不小，长得也确实漂亮。”
  “谁漂亮谁漂亮？”推门而入的是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年轻男律师，一边问还一边说：“韩文茵，难得你这么由衷地说一个人漂……”
  他突然顿住，因为这下子他清清楚楚看到韩文茵口中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位于A市滨湖新区的清竹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师，周晓。
  “于律师，看到漂亮姑娘，话都不会说了。”客户调侃着，韩文茵只好打圆场：“麻烦了，我们于律师的软肋暴露了。”
  于恺可没功夫回他们的话，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周晓。
  滨湖新区，广源大厦。
  她真的回来了。
  ?
☆、相望
?  当你照镜子时，镜子里的你会随着你的喜怒哀乐而变化，在人际交往中，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这就是镜子效应。
  “瞧你那副样子，眼睛都看直了，在客户面前，显得多不专业。”
  韩文茵开着车，她没有喝酒，于恺在副驾的位置，风吹得他清醒过来，他去洗手间是去吐的，从洗手间走回包间的途中还是晕乎乎的，可当他推开门看到屏幕上的那张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非常清醒，无比清醒。
  “诶，我问你，该不会这一整年你都没有联系过她吧？”
  于恺可不愿意被这样说，急忙澄清：“怎么可能……”
  韩文茵淡淡地瞟他一眼，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待他招供，毕竟酒后才能吐真言，此情此景，她可是恨不得搬个小板凳抓一把香瓜子，听风花雪月，听各种八卦。
  不过于恺嘴巴却出奇地紧，没有吐露半个字，他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这一整年，他可是有很多的机会，他见到了她，却除了见一面之外，没有别的故事。
  那是周晓刚走没多久，蒋有廷最后一次以木西董事的身份参加一项建筑设计大赛的颁奖典礼，那也是木西事务所解散前于恺最后一次死皮赖脸地利用公费出去了一趟，尽管在飞机上要忍受十几个小时的蒋有廷的臭脸，但他还是到了美国，到了纽约，到了周晓工作的工地上。
  那个地方离喧闹的市区远得很，他是从王洵那拿到的地址，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要带王洵去做十次产检，随叫随到，服务要到位，态度要热情诚恳。
  “我跟你肚子里这孩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于恺在履行了第一次义务被折腾个半死并且在医院里招来了无数好奇与莫名其妙的祝福的目光之后向王洵抗议，毫无疑问，被王洵几句话就给呛下去了。
  “我肚子里这孩子，是周晓的干儿子，现在有一个可以让你成为他干爹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还敢说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不做，有的是人排着队要抢着做。”
  这句□□裸的威胁足以让于恺毫无半句怨言地做牛做马去了，所以他用劳动力换来了地址，站在工地外面，当时他不敢进去，只在外围徘徊，向前几步，向后几步，向前几步，又向后几步，直到他的名字被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叫住。
  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周晓。
  “于恺！”
  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爽朗和轻快，自带钩子，牢牢地勾住于恺的小心脏。
  于恺摆出他认为非常自然的笑脸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周晓戴着安全帽，穿着身上全是口袋的军绿色工装，脚上一双黑色马丁靴，裤子塞在鞋里，她一边走近一边摘下安全帽，长发如瀑散下，那样子，要多帅有多帅，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嘿，你怎么来了？”
  这个热情又阳光的姑娘，离开时那些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得无比灿烂。
  他们在工地附近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麦当劳随便吃了些汉堡和薯条，期间一个比一个帅气的金发碧眼的男人，身材好到不行，和周晓亲昵地打招呼，于恺深深感到威胁，他只好用不露痕迹的关心来吸引周晓的注意力。
  “你在这边老是吃这个怎么行，晚上我带你吃一顿好的，怀念怀念家乡的味道。”
  周晓吸着橙汁，那双眼睛眨巴眨巴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呀，可能是我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好。”
  于恺觉得这是周晓话中有话，眼前这个笑容明媚的姑娘，再一次揪起他的心。
  “你这房子要造到什么时候？不打算回去了吗？”迂回是于恺善用的招数，不过这个试探也确实明显了些，他自己说完，觉得过了，赶紧又补了一句：“你在这倒是过得很逍遥。”
  周晓吸完杯中最后一口橙汁，吸管和杯底触碰发出“咕咕”的声音，她想也没想就答道：“难说，这里的人对我挺好的，特别信任我，我还不想回去了。”
  于恺心里默默叹口气，这姑娘还在赌气呢，心中隐隐又怜惜了几分，可嘴上还是自讨没趣地问：“我看他们对你确实挺好的，怎么，你难道还打算做洋媳妇啊？”
  对此，周晓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于恺居然没有等到她立刻的否认，心里一虚，赶紧追问：“啊，还真有人追你啊，周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你懂不懂呀，咱们伟大的祖国还有那么多优秀的男青年在打着光棍，你却在这里支援别人，这无私奉献的精神也太没有底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