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爱

  “喂，这样会憋死的。”
  “于恺！”周晓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听得出她的咬牙切齿。
  可这“肇事者”却好像是觉得风浪搅得不够大似的，又说：“好啦好啦，我会负责的，放心吧。”
  周晓不敢抬头，身子又不能动，只好闷闷地把脚踝抬起来，又狠狠地砸到床上。
  她动静不小，于恺没有出声，等她停下来，于恺才说：“你这个傻子，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这句话就像一剂安定剂，周晓突然间就不觉得燥了。
  她躺在床上，脸依旧是埋在枕头里，她知道于恺就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床边。
  不知道将来，在老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像这样，不离不弃地照顾着。
  如果出现过，会不会错过……
  周晓那颗心，奢望着，纠结着，只觉得像是被热毛巾包裹着，渐渐暖了。
  ?
☆、抉择
?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G大第一次见面？”
  “废话，那时候你把我撞飞了。”
  “你能不能别那么夸张。”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周晓躺在自己的床上，于恺在床下打了个地铺，这是他坚持的，周晓的抗议直接被无视。
  “于恺，你还记得萧蔚吗？”
  “不认识。”
  “就是去年，你的狗生病了，让我帮找医生，我带你去找的就是萧蔚。”
  “噢，有点印象，一个刻板的男人。”于恺声音不是那么地有精神，大概是累了，回话也不多。
  周晓等了一会，用很轻柔的声音，像在回忆过去，慢慢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他是萧蓝的哥哥，当初她居然想要撮合我们……”
  “哼……”于恺用鼻子发出闷哼声。
  “不过我跟他见的第一面，就互相觉得不适合，他是个中医，比我大挺多的，还真的有点像你说的，是个……没什么情调的人。”
  “废话，你以为个个都能像我这样……”于恺的声音越来越轻，连抗议都没有了力气。
  “我以为，他是个不想结婚的人，至少，他不容易找得到想要在一起的人吧。”
  “嗯……”
  “可是我今天收到他的短信，他说他，领证了……你知道吗，萧蓝前些日子还在跟我抱怨，说他爱上了一个寡妇，还拖着个油瓶，家里人都反对得要命，当时我就很惊讶了，总觉得像萧蔚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大孝子，如果家里反对，他应该也不会坚持……可是他居然就这么领证了……”
  “嗯……”
  “我实在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就叫他把结婚证发给我看……你知道吗，照片发过来，我都惊讶了，和他结婚的人，居然是庄欣慧，是我同学，一个儿科医生……”
  “……”
  “突然间我好像又明白了，萧蔚喜欢的，应该是欣慧那种与世无争的温婉性子，欣慧话很少的，以前我、王洵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最多的是王洵，最闹的也是王洵，我有时候也会跟着疯，但欣慧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在一旁，不怎么说话，但是永远都是笑着的……我们都说欣慧一定是贤妻良母，她在我们同学中结婚算早的了，但她嫁了个消防员，也就是才结婚没多久，孩子刚怀了几个月，消防员就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遇到这样大的事，欣慧怀着孩子，就这么挺过来了……”
  “……”
  “我想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让她遇上萧蔚，今后应该会重新找回幸福吧……其实，萧蔚也好，王洵也罢，包括……那个人，也是一样，谁都是在摸着石头淌过爱情这条河，谁都想要尽快过河，和另一个人一起，找一块地方，安营扎寨，不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可是这最难的，就是要遇到那个对的人，还有更难的，是那个对的人，也正好选择了你……”
  入夜了，周晓越说，就越睡不着了，她心中许多的感慨，说完之后，舒坦了许多，然后她想问于恺一个问题。
  “于恺……”
  “……”
  “睡着了？”
  “……”
  周晓听到他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像是快睡着了，又也许是已经睡着了。
  她只好在黑暗中，自言自语着：“于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下安静，周晓只等到床下传来的，均匀的呼吸。
  而她听着这声音，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
  进入深秋，天亮得也就晚了，这几天周晓没去上班，于恺也就没去事务所，韩文茵电话过来，他只说自己生病了，在家整理尹晓宁离婚案子的证据。
  于是，就这样无情地被拆穿了。
  “于恺你该不会外面有了私生子就躲起来了吧。”韩文茵在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很大，听得出她是真的非常生气，于恺看了一眼周晓，只好躲到外面，连连说道：“你瞎说什么呐，我是真的在家里准备尹晓宁的案子。”
  “我倒要听听看你打算怎么准备，尹晓宁的案子现在都要调解了，她人刚刚还在我这呢，她可是在跟我抱怨，于大律师已经很久都没跟她联系了。”
  “调解？”于恺很意外：“调解多好啊，帮助客户快速解决难题，我们的律师费还拿得快，呵呵，呵呵。”
  “这个案子主要是你负责的，我可管不着，反正你的客户从我这里问要了你的住址，我已经给她了，说不定她现在就快到了。”
  韩文茵说话的瞬间，于恺听到门铃响的声音，他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听着韩文茵说的最后一句，可当他听完这一整句时，门已经被他打开了。
  “你……”
  于恺想要把韩文茵骂一顿，不过没等他开口，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而让他真正语塞的，是此时站在对面，自己家门口的，尹晓宁。
  “看来他们给了我错误的房号，我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反应。”尹晓宁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形象，只穿着一条休闲裤、一件毛衣和马甲，这位平日里都是以强势女商人的样子出现的尹晓宁，带着学生的气息，站在于恺面前，连调侃也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怎么，于律师该不会是在躲我吧？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律师，能不能在这几天，帮我把案子谈妥了？”
  于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记得点头。
  “那，你打算在这里谈？”
  “噢噢，请进吧。”
  于恺让开身子，让尹晓宁进了家后，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家。
  而这个家的主人，也很及时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提醒他，这是谁的家。
  尹晓宁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周晓，聪慧地笑着对于恺说：“我总算是知道，你在躲什么了……周晓你好，我来找于律师谈案子，事先不知道你在……”
  周晓没出声，只是看着她。
  “我们还是到律所谈吧。”于恺打算圆场。
  周晓淡淡地说：“不用，你们就在这谈吧，我又不是瘟疫，不用躲着我。”
  说完，她回到房间，把客厅留给他们两人，期间周晓听到于恺不停地在给各方打电话，虽然房门已经关起来，周晓却无法集中注意力，连一本小说都看不下去。
  似乎是过了很久，外面说话声音变小了，有人轻轻敲门，周晓认为是于恺，就在床上，说了句“自己开”。
  但开门的是尹晓宁。
  “我们聊聊吧。”
  虽然周晓心里想着：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但她还是从床上下来，靠在了墙上：“我腰椎不好，坐着疼，还是站着听你说吧。”
  尹晓宁把门关上，一样是靠在墙上，说道：“你最后还是选了于恺。”
  “？”周晓不打算跟她谈论或是解释自己的生活，自己转了话题：“你让于恺给你打离婚官司，主要是分财产吧？”
  “是，分财产，一大笔财产，于律师很专业，我没有吃亏。”
  “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很快建筑设计行业就会有一家新的公司跳出来？”
  “那倒不会……这笔钱我会捐给我和蒋有廷一起念书的母校，设立奖学金，专门给那些有才华却没有钱出国留学的学生。”
  “为什么？”
  “因为……”尹晓宁苦笑道：“你多多少少应该听说过，我和蒋有廷分开的原因吧？”
  “我大概知道，是和一幅作品有关……”
  “都说是我抄袭他，这么些年我也懒得解释，但蒋有廷的硬伤，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他眼中只有自己，高高在上，旁人如泥土一样卑微。当初参赛的图纸，是我们一起设计的，创作者署名就是我和蒋有廷的名字，我不敢说自己在其中有多大功劳，但如果完全抹去我的付出，我也是不认的。只是那时候我和他已经开始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后来组委会给我打电话，说考虑到出国留学的奖励，每幅作品只能署一个名字，当时我一赌气，就让他们只留了我的名字……之后的事情，就是你听说的那样了，反正全世界都认为是我欠了他，我索性就认下来，他不是喜欢做圣人吗，我就成全他，小人我来做就好了。”
  周晓淡淡地道：“我不想去评价你们的过去，那不关我的事，但云玺投标这件事，你们不该牵连我。”
  尹晓宁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她顿了顿，露出很苦很苦的笑：“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是想要针对你……你一定想不到，他曾经也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周晓没出声，她让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些，曾经短暂出现过的，蒋有廷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