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爱

  “十年了，我组合了新的家庭，最终还是离婚告终，我爬到行业的高处，却没有继续，兜兜转转，我好像又回到了□□。”
  尹晓宁说完，便走了，周晓没有出去送她。
  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蒋有廷这个名字，他的消息，突然间大量的关于他的信息汹涌而来，周晓有些手足无措，她并不是打算什么都逃避不要听，但她也不想全盘接收。
  尹晓宁说的，有一些也许是对的。
  但好像，这一席话，并没有在周晓的心里，泛起多少涟漪。
  外面，于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在厨房炖汤。
  周晓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决定过去帮忙。
  走到厨房，因为地上有些滑，周晓没站稳，身子一歪。
  她以为她会跌到地上了，可没想到身子压到的是很柔软的东西。
  低头看，于恺竟然整个人趴在地上，挡在底下，把周晓给垫了起来。
  “你怎么样了？”
  “你没事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向对方问道，于恺手扶着腰，摇摇头说没事。
  周晓却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这么傻！”她带着哭腔，不知道为什么，周晓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那种滋味，苦极了苦极了，她撑着地板从于恺身上移开，想要去扶他，可自己每动一下都很疼，她忍住痛，不想去管这些痛，她想要把于恺扶起来，可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她急了：“你会被压坏的！”
  于恺翻过身，伸手擦去她脸颊的泪：“我就是傻，鬼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傻。”
  周晓的眼泪却淌得更急促了。
  于恺望着天花板，笑了：“在遇见你之前，我可从来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
☆、抉择
?  迎接周晓病愈归来的，是沈修竹离开清竹的消息，老人家早就有隐居之心，在某天夜里留下给事务所员工的一封信，把手上本就没剩下多少的事情转交给穆清，然后就消失了，想找他的人满世界找却找不到他，懂他的人比如穆清，知道老爷子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坦然接受，表示成全。
  还有一件事需要等周晓回来上班才能处理，就是接任清竹的董事，未来的日子里，她将要和穆清一起，管理整个清竹。
  “笑笑，要不要跟爷爷发表一下上任感言？”
  “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这还一头雾水的呢，穆清非要搞一个发布会，我怎么不肯都不行。”
  “为什么不肯！以后路还这么长，不要觉得荣誉和名气都是虚的，在设计这一行，这就是垫脚石，别人也许不会因为你的名气而信任你，但要让别人认识你，必须要有名气。”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担心自己干不来嘛，你也知道我不是做管理的料。”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你放心大胆地去做，不是还要穆清吗，再不然，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帮你撑着呢！”
  “是啦是啦，就知道爷爷最好啦！”
  “嘿，那你还不赶紧给爷爷生个小曾孙。”
  “打住！这哪跟哪啊……”周晓晕倒：“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跟我说这个话题了，您不烦啊？”
  电话那头促狭地道：“哟哟哟，还不好意思……你妈都偷偷告诉我啦，你还想瞒？那小子长什么样，我还没过目呢……”
  周晓只能很认真地“警告”：“周老同志……”
  “好吧好吧，我不说这个了……诶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今年参加比赛了没啊？”
  “跟您汇报过啦，回国的时候已经过了交稿时间，今年就不参加了。”
  周老在电话那头嘀咕：“我也记得你说过没有报名，那就怪了，之前评奖的时候，看到一个作品，还以为是你的手笔……”
  周晓这边被穆清催了，周老后面喃喃自语在说些什么也没听清，只好匆匆结束对话，跟着穆清去出席发布会。
  穆清确实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利用发布会，介绍清竹在接下来着重推出的写字楼设计套餐，并展示了几款设计图，这些都是穆清给清竹的年轻设计师们准备的练手的活，趁着滨湖新区还没有很多建筑设计公司入驻，也可以先批量拿下订单，这虽然不是事务所的主业，但对于新招录的没有什么经验的应届生们，确实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发布会结束，周晓急着要去看她这几个月一直跟进的荣晟大厦的施工进展，电梯一开，挤满了人，周晓只好往里挤进去。
  在她数着电梯一层一层向下的那段时间里，全然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有个清瘦的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直到电梯降到一楼，她快步离去，都没有注意到。
  电梯里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去，最后一个出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蓄着胡子，更显得脸色苍白。
  周晓没有看到他，他却一直盯着周晓的背影，从进电梯开始，到周晓出了大楼，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来，不自主地走到大厅落地窗边，隔着玻璃，直到周晓上了车，车开走，最后消失不见，他依然还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清冷寂寥。
  “蒋有廷？”
  听到背后有人打招呼，他缓缓转身，没有笑容。
  “穆清。”
  穆清笑道：“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陷入沉默后，穆清才缓缓道：“她……刚刚出去。”
  蒋有廷垂下眼睑，脸别向窗外：“我知道。”
  穆清上前一步，和蒋有廷并着肩，也望着窗外道：“她现在在清竹，挺快乐的。”
  蒋有廷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匆匆进电梯的那张脸，她剪了短发，下巴更尖了，眉眼间是他人无法撼动的坚韧，他从电视上知道她在清竹，他从穆清口中听到说她很快乐，于是他默默点头道：“那就好。”
  如果一年前，他肯听她解释，肯花时间去想事情的缘由，也许就不会发展到那一步，但这不是当时的他会做的事，若是现在，大概会吧。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当时的他们，情未至深处，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便断得干净。
  如果当时他去机场的时候没有遇上塞车，再快半小时，不知道能不能挽回她，也许会，也许不会。
  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很多人很多事，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是你的。
  又是一年颁奖时，周晓和穆清的位置在前排，周晓在入座时，眼神忽然一晃，手不由自主地握住穆清的手腕。
  “怎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他了。”
  “谁？”
  “蒋有廷。”
  “噢，他……大概是以自由设计师的身份，像我们一样被邀请来的吧，虽然这一年多都没有他的消息，但多少还是有名气在，提起他的名字，还是很容易能和他的作品联想起来……”
  穆清在耳边说的话，周晓都没往里听，她的视线随着远处那具清瘦的身影移动，直到身影消失，周晓的手才从穆清手腕上滑下来。
  “想起以前的事了？”穆清另一只手及时地轻拍她的手背。
  周晓耷拉着肩膀：“只是……没有想到会见到他……”
  “我以为……你现在是跟于恺那小子。”
  周晓一愣，脑中浮现出于恺垫在她身下的那一幕……
  即使是面对穆清，半晌过了，她也说不出话来。
  建筑设计界的盛会，现场直播，逐项颁奖。
  前面进行的所有流程，周晓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她跟于恺的关系，似乎已经不能再这么含含糊糊地暧昧下去了，于恺对她的好，一块砖一块瓦地，在她心里堆积成了一座城堡，把她牢牢地保护在里面，也许，她也应该要迈出这一步了。
  “接下来，让我们颁发本次设计大赛最后一个奖项。”
  舞台大屏幕上出现一段视频，周晓顺势望过去，却在看到屏幕的第一眼，惊得差点就要从位子上站起来。
  穆清按住她的手背，把她按回座位上。
  “你怎么了？”他低低地问。
  颁奖现场灯光已经暗下来，全场安静，一段视频，从竹林向里延伸，青翠高洁，亭亭玉立，向里而深入，一栋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的“建筑”，出现在大屏幕上，嘉宾和观众们不由得发出赞叹声，而只有周晓，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去年的设计大赛，她最后想要参赛的图纸。
  虽不完全一样，但周晓一眼，就能确定，她微微闭上眼睛，蒋有廷，原来你把它，做出来了。
  解说人在一旁介绍着，这栋瘦高的小楼，全部采用竹片搭建，从外部欣赏，由于是镂空的原因，竹片的碧绿色与周遭的竹林融为一体，不管是在春夏秋冬，都从一而终地展示它的苍翠，走近小楼，从内往外看，层层叠叠的竹片像一扇扇巨大的百叶窗，把屋外的景色拼成最自然最纯粹的画面。
  而最让人惊叹的是，当摄像头换了一个角度，重新从侧面拍摄整栋建筑的外观，恰到好处的阳光，让每一片竹片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隐藏在空气和阳光中，整座建筑像喝了隐身水似的，每一个空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每一块竹片变得越来越细薄，直到最后，整栋小楼变得透明。
  光影魔幻手……
  周晓一颗心被揪得，一下一下，一阵一阵。
  “设计者为这栋建筑命名为《晓》。”灯光带到主持人在的位置，“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请出《晓》的设计者，也是今晚最后一名获奖者，自由建筑设计师，蒋有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