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爱

  周晓进来的时候，韩文茵已经给她倒了咖啡。
  “有官司要打？”韩文茵明知故问：“还是清竹想要找法律顾问？”
  “都不是……”周晓支支吾吾：“我来找你，是想要……”
  “他已经不在我们所了。”
  “啊？”
  “于恺。”韩文茵告诉她：“这小子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跑了。”
  “跑了？”周晓脑中第一反应是“畏罪潜逃”之类的行径，还担心地追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韩文茵看她反应这么大，意识到自己用错词语了，笑道：“没什么，跳槽而已。”
  周晓松了口气，理所当然要问：“跳去哪了？”
  “跳去哪不重要，只是他一跳过去，就跟着新老板去纽约了。”
  “去……要去多久？”
  “多久我就不知道了，少说也要个把月吧……”韩文茵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他走之前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我听他的意思，如果那边机会合适，他会留在纽约组建分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韩文茵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周晓的神情，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女设计师，脸上除了紧张，就是失落，除了失落，就剩下紧张。
  过了很久，周晓终于问了她此行的关键问题：“韩律师，你有他在那边的联系方式吗？”
  韩文茵笑笑：“我跟于恺，还没那么熟，何况现在连我同事都算不上……”见周晓眉头又皱了些，韩文茵话锋一转：“不过嘛……我倒是可以给你恒赢所一位合伙人的联系方式，还有他们在纽约会待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问道。”
  周晓如获至宝地拿着韩文茵给她的号码和地址，连声道谢便要走，韩文茵没忍住，叫了她：“周晓，我一直很想问你……”
  “嗯？”
  “你一直不知道，于恺对你的心思吗？”
  周晓脸有些红了，小小声地说：“我现在知道了。”
  说完，很快地推开门就走了。
  韩文茵靠在椅子上，居然浮现出一种终于把女儿嫁出去的成就感。
  鉴于这种良好的感觉还存在着，韩文茵没打算考虑时差，懒洋洋地拨通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显然对于被吵醒充满了埋怨：“韩文茵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如果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你就完蛋了！”
  “哟，脾气还很大嘛，那我挂——电——话——啦……”
  “等等……”电话那头悉悉索索一阵声响：“她来找我了是不是？”
  “嗯哼。”
  “也太久了吧，反射弧怎么这么长……你告诉他我在哪了没？她怎么样？是不是很伤心？情绪很低落？”
  “心情如何我倒没看出来，但她留了一些……她说是你之前落下的东西，比如剃须刀……比如棉拖鞋……”
  “……”电话那头没反应。
  “Hello？”
  “……”电话那头还是没反应。
  “Hello？”
  韩文茵抬高音量，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叹气：“你帮我……扔了吧。”
  出于恶作剧之后的愧疚感，韩文茵只好岔开话题：“诶，你那边新工作怎么样啊？恒赢所可是出了名的帅哥多，你在那众多优秀男青年里，应该很逊吧。”
  “……”
  对于这样的直白的讽刺，于恺居然没有半点回应，韩文茵可以确定，自己这个玩笑，让当事人受伤了。
  “诶，恒赢所每年年终不是要在纽约那边举行Party的吗？你呀，就好好在那边待着，说不定圣诞老人一高兴，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
  “你别不说话啊，还活着吗？我服了你了，好啦好啦，我跟你说啦……”
  韩文茵正准备坦白从宽，告诉他周晓的来意，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于恺那边说了句“要睡觉”，便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韩文茵一耸肩，暗道：我是打算要说了的噢，你自己不要听。
  在韩文茵打电话的期间，周晓已经改签了机票，在韩文茵调侃于恺的时候，她恰好给王洵打了一通电话，想要告诉她，原本答应要陪她和小孩拍照的承诺，只能不履行了。
  没料到接电话的人，是陆珵美。
  “是你？你怎么会……”
  周晓又惊又喜，他怎么会，这么悄无声息地，终于出现在了王洵身边。
  电话那头反倒问她：“周晓？你现在在哪？”
  “在家啊。”
  “你怎么还在家？”
  周晓诧异：“不在家我能去哪？”
  “于恺不是要带你去纽约吗？”
  一头雾水的周晓赶紧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那晚……你去参加那个什么颁奖晚会那天，他说等你回来就跟你说，带你去纽约……”
  “……”
  “喂？”
  陆珵美的电话那头传来婴儿的哭声，还有王洵的催促声，周晓无暇顾及，只问他：“告诉我于恺在美国的联系方式。”
  “噢，现在的号码联系不上？那就应该是他以前那个号码。”陆珵美说了一串数字：“我还以为他那天晚上表白成功了。”
  “好，谢谢。”
  周晓匆匆挂了电话，断了以后才反应过来。
  表白？
  表白。
  一定是于恺以为她跟蒋有廷见过面之后……
  这个傻子。
  周晓赶紧拨了陆珵美给的号码，没响几声那边就接了，不过声音满是不耐烦：“怎么又打过来了……”
  “于恺，是我。”
  “……”
  “是我，周晓。”
  “嘟嘟嘟……”
  电话断了。
  周晓再打过去，直接就被挂断。
  她当然不会知道，此时的于恺正光着脚站在地板上，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就这么握着手机，原地徘徊。
  他不敢接，他知道，周晓这通电话，一定是要亲自跟他说清关系，甚至会说，她很抱歉，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蒋有廷……
  诸如此类的话。
  于恺没有接，他不要去面对。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越挫越勇。
  很快，周晓的短信来了。
  【接电话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话要说，有话要说，当然知道你有话要说……于恺喃喃道，最后却还是没有接电话。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一根稻草就可以把他的自信心、他的耐心、他的期盼全都压倒的时刻，他已经没有这个勇气去再试一下了。
  至少现在，他不想接这个电话。
  他这一整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如果一定要接受这个消息，还是等到晚上或者是什么时候做好心理准备再去面对吧。
  反正也睡不着了，于恺起床，洗漱以后，下楼到了酒店的餐厅，早餐已经开始供应，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
  “老徐？你这么早？”
  “噢，是于恺啊，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于恺把草莓果酱挤在面包片上，心不在焉地划开，瞅了一眼老徐，也说道：“你也没好到哪去，眼圈下面都是黑的，昨晚别不是去哪鬼混了吧？”
  老徐嘚瑟地笑道：“哪敢啊，我家里那个悍妻，昨晚上跟我视频了一个晚上，巴不得从电脑屏幕里面钻到我这里来。”
  看着老徐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好嘛，别人是在晒幸福，轮到于恺，心里那个苦，比黄连还苦，他没忍住，酸溜溜地回了句：“还是你幸福，青梅竹马的……”
  老徐眼睛一眯，似乎就洞察了一切，他嚼着麦片，开始开导这位明显是情场失意的男人：“嘿，看你小子应该是能屈能伸，不像是爱玩的人，又有一身调戏他人的技术，你说说看，是哪个环节搞不定？”
  于恺摇摇头：“搞不定……”
  “啊……”老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
  “人家不喜欢你，对不对？”
  “……”
  “啊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于恺斜了一眼：“你就幸灾乐祸吧。”
  “我说兄弟，听哥们一句，有时候呀，女人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你，但只要你很确定你是喜欢她的，接下来，你就要慢慢引导了，像教小孩一样，让她知道什么叫喜欢……”
  “教啦……”于恺无奈叹气道：“人笨，迟钝，我都快没辙了……”
  “是不是热脸的总是你？再怎么热情也融化不了她？”
  于恺点头。
  老徐“嘿嘿”地笑道：“热过头了，要时不时冷却一下，懂吗？”
  于恺摇头。
  老徐“啧”一声：“看来，你还真是没什么恋爱经验嘛……平日里殷勤献够了，要学会张弛有度，收一收，冷一冷，她感觉不到你平日里太阳一样的温暖，就会觉得需要你了。”
  “我现在就是冷了几天，原本还有点希望的，现在好了，人家发现就算没有我，也挺正常的。”
  “诶，你怎么这么悲观呢。”老徐把杯中的热咖啡喝完，“当然啦，你也不能一直冷着人家啊，等今天事情谈完，你去给人家好好挑个礼物，啊，纽约这个地方，是个福地啊，想当初我也是在这买了个好东西，扭转了局势……”
  于恺突然对老徐的故事充满了兴趣，不过说故事的人扫兴地戛然而止，怎么都不说了，最后眼看着到了时间，便跟着律所其他同事，前往工作地点。
  他们在昏天黑地年底清算的时候，周晓坐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
  一位金发碧眼的帅小伙子过来问她，能不能换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