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荼蘼

  虞烟用手背胡乱抹了下眼睛，苏白铭拿餐巾纸帮她擦去残留的泪水，孟璃微笑，眼泪跟着不受控制。她抓住虞烟的手又拉过苏白铭的手，将两人的手郑重地叠在一起：“白铭，若我不在了，虞烟，你好好照顾她。”
  “我不要！”虞烟激动地甩开苏白铭的手，“阿狸！我不准你胡说八道！我要你好好活着！”
  苏白铭道：“阿狸，你说这话我感谢你，但不是时候，你别多想，会好起来的！”
  “别多想！别多想！你们要我怎么别多想！”孟璃突然情绪失控，一把将输液的针头拔下，血珠顿时涌出来，“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为什么！”
  “阿狸你冷静点！”
  “医生快来！快来啊医生！”
  病房内乱成一团，护士按住孟璃强行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才慢慢安静下来，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医生把虞烟和苏白铭赶出病房：“你们别打扰病人休息。”
  苏白铭问：“医生，她究竟怎么样了？”
  医生回答：“不容乐观，她的精神受到太大的冲击，现在时好时坏，如果病情继续恶化，恐怕要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
  虞烟感觉五雷轰顶：“医生，没这么严重吧？她才几岁？怎么可以去精神病院？医生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治好她！多少钱都没事！只要她好起来！拜托了！医生！我求求你了！”
  “唉，你们陪她时别提及让她受刺激的那件事。”医生又叮嘱了一些事后才离开。
  “怎么会这样？”虞烟泣不成声，无力地跌坐在地，“阿狸…阿狸…”
  “唉。”苏白铭把虞烟搂进怀里，“警察局那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这事…唉…”
  一天天的医药费如山重，大家只是学生，再怎么打工也填不满一天的价钱。
  万般无奈，虞烟厚着脸皮向家里要。
  拿钱这事聂兮媛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可奇怪的是，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虞晟这次反而吞吞吐吐说不出痛快话。这让虞烟相当不解，暗中了解才知道最近公司也遭遇一连串的变故，先是同行排挤，员工跳槽，再是股票下跌，客户解约。虞晟忙里忙外瞬间老了十多岁，他这个老总在公司要处理一大堆烂摊子，回家还要被聂兮媛骂，简直里外不是人。
  说实话，虞晟再怎么混帐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虞烟看到他这样也于心不忍，可孟璃生命垂危必须有大把的钞票来维持，她别无选择。
  虞烟回家，孟璃只能由苏白铭照看。
  中午，苏白铭去医院的食堂吃饭。他刚出门躺在病床上的孟璃就起身，拔掉正在输液的针头，然后如提线木偶摇摇晃晃的赤脚走出病房。
  病房在七楼，只要拐个弯走上楼梯就可以来到天台。孟璃坐在天台边缘，眼神涣散。不知在看什么在等什么。
  路过的人无意间看到顶楼的她，纷纷聚集。
  苏白铭带着盒饭回来，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心脏病发作，手中的盒饭掉落在地也来不及收拾，跑到人群最前面大喊：“孟璃！别做傻事！快回去！你要是想不开，我会被虞烟杀了的！想想虞烟！你要是有事，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孟璃！孟璃！”
  孟璃像是听到他的喊话，起身顺着边缘走过去到尽头又折回来继续走。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提议在消防车来之前先用棉被之类的东西造一个救生垫以防万一，不少人按着他的意见快速去准备。
  苏白铭光看着腿就发软：“姑奶奶啊！拜托你啊，别想不开，拜托拜托！”
  孟璃踉跄了一下，楼下的人惊呼出声。
  这么等也不是办法，苏白铭刚要上楼亲自去劝解就见消失了几天的楚若钧风一般冲进楼梯，速度快得令他咂舌。
  楚若钧气喘吁吁来到天台时孟璃还在天台边缘走来走去：“”阿狸？
  孟璃愣了下，站在原地。
  楚若钧向前一步，孟璃突然大喊：“你别过来！”
  楚若钧道：“阿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过来好吗？别做傻事，我、虞烟、阿铭看到你这样我们都很痛苦，我们都希望看到一个快快乐乐的阿狸，忘记曾经的事，我们把接下来的生活过好好吗？阿狸？”
  “忘记？怎么忘记？”孟璃像是在自问自答，“我没想与任何人为敌，可是，可是，好像连上天也不放过我，我所承受的痛，你们体验过吗？凭什么要我忘记我就能忘记？！”
  “阿狸！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怕人心，怕流言蜚语，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孟璃作势要跳下去，楼下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苏白铭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姑奶奶姑奶奶！别这样别这样！拜托拜托！”
  “易醒，我知道他是王薏萌的男朋友，所以我并没有去挖墙脚。”孟璃喃喃道，“可是，王薏萌不信，她联合他来陷害我，把我打晕拍了照片…呵呵，你知道清白对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沦为笑谈！”
  “孟璃！”
  孟璃纵身一跃，楚若钧飞扑过去抱住她！两人在一片尖叫中从七楼掉下，正好砸进消防官兵准备就绪的安全气囊中逃过一劫。
  苏白铭惊魂未定，虚弱的坐在地上。
  又是漫长无边际的黑夜，孟璃一个人走着，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身子很轻，轻的像一片没有着落的羽毛，脚稍稍一用力就可以飞起来，可飞去哪？又是个问题。
  “小璃，来吃饭了。”
  黑夜褪去，土屋渐渐显现。只活在记忆中的外婆将一道道菜端上破旧的餐桌，招呼她快来吃饭。
  “外婆！”孟璃扑进她的怀里大哭。好熟悉的感觉，真的是她的外婆！她的外婆回来了！
  “小璃啊，外婆等下要去田里干活，你乖乖在家写字，好不好？外婆回来后给你糖果吃。”
  “好！”
  夏风吹得孟璃昏昏欲睡。
  “不好了！孟璃，你外婆在田里晕倒了！”
  “外婆！”
  外婆走了，她说要给的糖果，没有了。
  “哎呦这孩子真可怜，父母死了，外婆也死了。”
  “她父母去当毒贩，死是活该。”
  “小小年纪，以后怎么办？”
  “干脆你收养她当干女儿吧？”
  “我才不要，拖油瓶。”
  “等她嫁出去，钱不都是你的，啊？哈哈。”
  四周或嘲笑或怜悯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吵，真的好吵。孟璃头痛的快要裂开，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哭成泪人的虞烟：“小烟儿，我看到，外婆了…”
  虞烟嚎啕大哭：“你刚才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
  “小烟儿，我好累，我想睡觉。”
  苏白铭拉起虞烟：“你让她好好休息，别吵到她。”
  虞烟泪眼婆娑地松开孟璃的手：“阿狸！你一定要好起来！”
  孟璃重新闭上眼，又陷入一片混沌。?
☆、第 38 章
?  孟璃的伤一天天痊愈，只是精神状况还未好转。医生多次提议她转去精神病院治疗，可每次都被虞烟一口回绝，好在她发病时没有伤人，这事就不了了之。
  自跳楼事件后，孟璃拒绝跟楚若钧见面，一旦看到他就要大喊大叫情绪失控，最后他被虞烟除名，禁止去见孟璃。
  多少次，楚若钧在病房外徘徊却不能进去。一时的软弱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他没有去怨孟璃，只是从王薏萌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时无法释怀，他需要时间平复，可是，她却怨了他。
  他跟她说过，月末带她回家见妈妈，可现在，大概无法实现了。
  眨眼入秋，天气转凉。
  在医生的指导帮助下，孟璃的抑郁症得到有效控制。
  一个多月的住院治疗，孟璃瘦了很多，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人也沉默很多，时常发呆，有时虞烟叫她她都没听见。
  论坛上的不雅照片已被删除，可刻在孟璃心上的伤痕却无法随着删除键而删除，这道伤蔓延至她的眼睛，密密麻麻，全是过往的痛楚。
  孟璃还是回到学校继续上课，虞烟劝她转校，可对孟璃来说，只要王薏萌活在这世上一天，她就逃不过。与其东躲西藏，不如直接面对。
  生活步入正轨，可身边的疯言疯语日渐猖狂。有时走在路上都有人指着她骂不要脸。
  “呦？这不是那个精神病人吗？怎么还敢来学校？病发伤到人可怎么办？”
  “人家只是抑郁症，怕什么？”
  “脸皮厚到哪都能生存，发生这种事还能出现在大家面前，有穿衣服跟没穿一样。”
  各种闲言碎语不堪入目，虞烟抡起书包就朝那些人砸去：“滚！都给我滚！”
  孟璃握住她的手：“算了，走吧。”
  同学排挤她，连老师也另眼看待，整个学校，只要虞烟和苏白铭还愿意接纳她，那就不算太糟。
  周一早上升完国旗是学生会会长楚若钧的演讲。今天有点不同，他没有按演讲稿的内容来说，而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孟璃告白：“我这人不太会说花言巧语，我觉得既然有说花言巧语的时间为什么不多做一点实际行动？上次我伤了你的心，不告而别让你一个人痛苦，对不起，可我真的不想放弃你，遇到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真的太不容易。我问过你，你想不想知道我妈妈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