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的爱

  在大概二十分钟的晨曦时光中，我和至柔迈着同样的步伐，摆动着同一侧的手臂，共同呼吸着清晨模模糊糊但很清凉的空气。
  虽然这是我和至柔独处的时间，但是在这个时间里，我们的行为却受到了诸多的限制。
  比如，我不能够和至柔说话，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无聊的“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甚至，我不能够认真地看着至柔的脸。
  有一次，我转过头，假装看别的地方，想看至柔一眼。而事实上，我看到的只是梧桐树朦胧的叶子。我的眼睛抬得有点高了，至柔就像长焦镜头里的近景，只能是一个模模模糊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本来只要眼珠转一下，就可以看清楚至柔。可是因为转头的时间过长了，现在看至柔的话，或许会被她发现。我只好又转过来，低下头，看着前面男生一抬一抬的脚后跟。
  据说人是有磁场的，人体细胞里的无数离子之间相互碰撞，产生生物电，从而产生了磁场。
  我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磁场是什么样子，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至柔的磁场。
  它仿佛一股温暖的气流，在我和至柔之间，不足一把标尺20厘米的距离之内，掺杂着至柔脸上护肤品或者护发素的味道，随着跑步的节奏，温柔地击打着我的心脏。
  每当和至柔离得很近的时候，我的心脏就会不自觉的加速运动，导致全身发热。
  我想，一定是至柔的磁场发挥了强大的作用。
  ……
  接下来的时光里，我研究的最多的就是至柔的后背了。
  物理课上，我在思考，两个弹簧钩在一起，左右两边受的力，是不是和至柔粉色内衣的两个拉钩之间，所受的力是一样的呢？
  历史课上，至柔的后背又燃起了战火。
  ……
  如果至柔的后背有一颗痣的话，它一定是战争的□□。各国将士不畏牺牲、浴血奋战，只为了能亲眼目睹那一枚芳痣的轮廓。
  ……
  
  从白衬衫到工工整整的校服，至柔纤细的后背，一直都是不含瑕疵地舒展在我面前。直到昨天下午上课之前，突然发生了一些状况。
  至柔本应该挂在肩膀上的粉红色内衣带子，突然少了一根。
  我仔细一看，结果在至柔的衣角下面，发现了隐约露出的粉色带子。
  就是说，至柔内衣的一条带子断掉了。
  至柔对自己内衣发生的事情，好像一无所知。
  这样私密的东西，被男生看到的话，或许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吧。如果被更多的同学发现的话，至柔或许会更加尴尬了吧。
  我内心挣扎了许久，握着圆珠笔的手心冒出了汗，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写了一张纸条，丢在至柔的书桌上。
  至柔看到突如其来的纸条，吓了一跳。她受惊吓的样子很可爱，像一只笨笨的小兔子。
  她疑惑地向四周环视了一大圈，才轻轻打开那纸条。
  “至柔，你的背后出了点状况，需要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为了让至柔相信我，我还在下面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林川。
  至柔看完纸条，尴尬地回头向我看了一眼。我连忙低下头，躲开至柔的目光，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很快，她慌慌张张地拿出自己的书包，挡在身后，拉上旁边的女同学匆匆跑出教室。
  大概当时我写的意思不够明确，导致了至柔的理解出现了偏差。后来，至柔告诉我，那个时候，她竟误以为自己的月事来了呢。
  我问她，如果真的是月事怎么办呢。
  她说，会害羞的从此不再跟我见面了。
  值得庆幸的是，老天在安排使我和至柔的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的时候，只是断了至柔的一根肩带。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内衣事件”之后，至柔竟然会在上课之前把我叫醒。
  这让我的心底，浮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一直没有勇气和至柔交往，是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学习很差的学生。
  从小到大，没有人夸过我聪明，就连违心的恭维都没有。我想只有差到一定地步的人，才有可能让人觉得他跟聪明不能挂钩吧。
  我就是那个差到了某种地步的人。
  人们所说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概描述的就是我了。
  或许是因为运动的时候耗费的体力太大，上课的时候，我总有嗜睡的毛病。
  每次上课的时候，老师用粉笔砸到我脑袋上，我就会羞愧得无地自容。我知道同学们会转过头来看我，也包括至柔。
  我一直都不希望至柔看到我很逊的一面，可是每次都逃不过至柔的眼睛。
  记得开学的第一堂课的时候，每个同学都要站在起来，在大家面前自我介绍。而当我介绍完自己的那一刻，却成了大家的笑柄。
  由于过度紧张，我站起来的时候，凳子倒在了地上。当我说完自己的名字，和希望大家互相帮助的话后，竟然忘记了凳子的事情。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由于我惯性地拉了一下桌子，桌子一倾斜，桌上的书本哗啦哗啦地落下来，全都砸到了我身上。
  大家都大笑起来，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我不敢抬头，因为我害怕看到至柔的眼睛。
  我不知道至柔怎么看我，但我深深地明白，这样的自己，根本配不上成绩优秀的至柔。
  所以，在我心中，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至柔有任何的交集，甚至仅仅是普通的相互交流，我也会认为那像是天方夜谭似的让人不可置信。
  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躲避至柔。
  如果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碰到至柔，我会在她还没有发现我之前把脸转向窗外，假装看着远处的风景。
  有的时候，在图书馆也会碰到至柔，我也会尽量不让至柔看到我。
  记得有一次，我去图书馆借书，发现至柔正坐在地板上，背后正好倚着我要借书的那排书架。
  看到至柔，我刚迈出的脚，触电似的马上缩了回来。
  我靠在书架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到隔壁书架，在隔壁书架去找那本书。因为那本书以前借过几次，所以大概知道书的位置。所以没有费太大的周折，我就找到了那本要借的书。
  不过，在至柔面前，我发现我不仅不聪明，而且还笨手笨脚的。
  我伸过手去抽对面的书，没等把书抽出来的时候，眼前的书先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了。因为动静太大了，至柔一定会好奇地转过脸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不及想，丢下书，像运动会上百米冲刺一样，飞奔出了图书馆。
  在图书馆门口，我张开嘴巴，弓着腰，两只胳膊按着大腿，哼哧哼哧地喘了半天，才稍微缓过气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至柔面前，总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压着我喘不过气。这种东西，时刻提醒着我不能靠近至柔。这导致了我和近在咫尺的至柔，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就连一句彼此的问候也没有。
  有时候真想把那个东西揪出来，狠狠地暴打一顿!
  
  唯一让我对自己感到稍微有些欣慰的事情，是学校的乒乓球赛。每次乒乓球赛，我总能拿第一。
  那时候的我，却又强烈地渴望至柔能够站在旁边，为我加油鼓掌。
  
  明明是在刻意躲避至柔，偏偏有时候又希望能立刻见到她。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以来都让我自己觉得很沮丧。
  十六岁的那个年纪，我对至柔的某些情感，一直深深的压在心底，不愿意给任何人看。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方形的、圆形的还是花朵形状的？
  热烈的、奔放的还是忧伤的？
  我根本搞不清楚。
  
  当时的至柔好像并不喜欢乒乓球这个项目，我赢得胜利的时候，发现至柔正坐在远处的篮球看台上，为篮球队员欢呼。
  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坚持绕着离家不远的小广场跑步。
  我想，起码在体格上，我不能够输给那些篮球男孩。虽然至柔根本没正眼瞧过我，可是我仍每天坚持锻炼。
  我不知道具备了那样的体格，我又能得到什么。难道至柔就会过来给我加油吗？既然希望至柔靠近自己，那为什么还要躲避至柔呢？
  问题又回到了差劲的自己。
  后来我不再去想这些问题，我没有办法改变差劲的自己，只能把内心的痛苦发泄在跑步上。
  跑步的时候，浑身畅快，我也会暂时忘记那个差劲的自己，变得开心起来。?
☆、第3章
?  被至柔叫醒后的那堂课，我一直非常亢奋，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至柔婴儿肥的脸蛋，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刚刚她叫我的时候，应该没有什么表情吧。可我总感觉那张圆嘟嘟的小脸，一直在对我微笑。
  这是那个我一直以来都不敢接近的至柔吗？
  忽然间，我觉得在我和至柔之间有一座高高的墙，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了。
  下课后，我写纸条给她：谢谢你叫醒我，至柔。
  至柔也写了张纸条丢给我：不用谢，^-^。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至柔偶尔会用纸条交流，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由此顺利地展开。
  日子依旧平淡如水。
  有一天，我在广场跑步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迎面而来的至柔。
  她穿了一套红色的休闲服，显得有些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