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商Ⅱ-局里局外

第37章


原本聊的都是些轻松的茶余饭后的话题,说着说着,这王知本就把话题转到了古剑上,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我已经察觉并思考过这个问题。
“高老板,听说你把上次给我们看相片的那把古剑弄到手了?”王知本笑眯眯地说。高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呵呵地笑了一声。他可能误认为王只是随口一问,问过就算了。没想到,王知本又补了一句:“你笑什么,我是认真问的。”这次,高强明白了。
明白过来的高强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我说:“谈古,去给我买包香烟来。”王知本接过话说:“买什么烟啊,我这有。”说完就从口袋中摸出香烟来整包地扔给了高强。
高强笑着说,“烟都是要抽的嘛,迟早要买,谈古,去给我买包来。”说完,高强还朝我暗使了一个眼色,我当即明白了,他是要我离开一会,这事我不宜在场。我当即起身离席而去,走出酒店来到大街上活动活动手脚。我沿着人民路由南向西一路晃荡着,到了尽头又晃荡回来。就这么晃了二十多分钟吧,我想他们关键的谈话应该谈得差不多了,这才在路边烟酒店里买了包中华烟返回到酒店中。
我把烟递给高强时说:“刚才在门口遇见一亲戚,拉着我带他去民政局办点事,没办法。”这话是说给王知本听的,高强自然明白个中道理,所以他笑笑没吱声。我用眼瞅了王知本一眼,觉得他神色间有些不快活。我便推测,这王知本和高强之间所谈之事肯定黄了!具体怎么谈的无从得知,只能是猜测了。
有一点是肯定的,这王知本突然来访是替别人来买剑,而不是他自己。如果是他自己钟意这把剑的话几月前眼睛就该放光了。而且在车上,王也向我透露了,他是给藏友牵线搭桥,言语之中好像还是为高强着想多一点,实际上是有目的而来。王的表情显示,显而易见对这个结果相当不满意。
那高强是如何回绝王知本的?那把剑到底又在哪里呢?
我当年并不清楚。直到若干年后,我和王知本有了生意上的往来,一次闲聊时提及此事,王才说了个大概——
王说,当年高强明确地告诉他说,那把剑是假的,并非真正的方腊剑,只不过是一把东拼西凑起来的所谓古剑。剑的各部分是老的,但不是一个朝代之物,如果分开来卖倒可以,合在一起就不伦不类了,高手仔细一分辨就能看出。因故,高强就劝王知本不要替藏友牵线搭桥了,免得日后是非多。
高强为什么会对王知本如此明说呢?我没问过高强,后来也没有机会再问,只有高强自己知道了,就当是段尘封的秘密吧。
王知本同我说,他当年已经知道那剑是假的,并非真正的方腊剑,他去之前,朋友就把所有情况都同他说得清清楚楚,只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收藏,唯利而图,没想到高强以话塞住了他的嘴,让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再开口。
剑买不成了,王知本就退而求其次打听一下剑的下落,回去也好与朋友有个交代。高强说,剑是假的,已经送给外地一个朋友玩了。对于这种说法,王知本当然是不相信的,他知道高强的为人,苦孩子出身,对钱比一般人要看得重,这是种习惯。
大家都是明眼人,有些事点到为止,王知本不是地主那类江湖混混,话一旦说出口就非得要个结果,否则得以“不给面子”论,招式都一股脑而上。王知本不同于地主,他和高强都是圈内玩的主,不便说的事多的去了,不便就是不便,不会问太多的为什么。这王知本什么也没问出来,只能作罢。作罢是作罢,心情难免好不到哪去。
酒不喝了,高强提议请王知本泡澡去,王推托说时间不早了,自己要赶回家去,下回吧。高强也没再勉强。由着他走了。他们两人走了我也得跟着出了门,这可亏大了我的肚子,还没吃饭,半饱不饱的状态很是不舒服。
回到老三的住处,见老三不在,打他传呼得知正在街上吃消夜,我兴奋得一溜烟跑去了,得把肚子干饱了,否则夜里睡不踏实。
3
转眼就到了腊月,掰着指头算也能算出临近过年的天数。
高强同我说,西乡有面海兽葡萄大铜镜,东西有人看过了,我只需要跟着去付钱收回来就行。我心想,还有这好事,只需做跑跑腿的活?就问哪个看过的。高强说,这事同你说你不能说出去,就是博物馆的小郭。我心里一小小痉挛,但没说出口。这是什么招式?博物馆的也加入了民间收藏,而且还与高强联手了,这事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个新鲜事,未闻未见过,有点稀奇,其他也没多想。痉挛之后是好玩,有趣。
铜镜收藏在以前是比较冷门的一种收藏,慢热型,价值远远比不上其他的青铜器,直到近些年才越来越热、走俏于古玩市场。那时古铜镜很便宜,不是真正的精品货价格都在几十上百元,最多也不过三五百就吃下了。而那次高强专门交代跟着小郭去收面镜子,我起初就想这镜子一定有分量。
也正是因为古铜镜不值钱,大多锈迹斑斑品相差,观赏性欠缺很多,所以我当时对其不来电,没什么大感觉,从而也研究得很少。我没想到小郭对这个倒很感冒,他喜欢这小玩意,研究得较多。那次,我也在他那接收了不少有关青铜镜的信息。
比如说,铜镜的发展史,始于新石器晚期;比如说,铜镜的辉煌高峰期为秦汉、隋唐期;再比如说铜镜各个时期一些大概的基本特征等。
不光如此,我还问了一些和镜有关的实用性问题——
我记得问这些话时都是在去的路上坐在中巴车上问的,我问,“郭老师,你说没有铜镜以前古代人以什么作为镜子使用?”
小郭没直接回答我,而是问:“高老板没教过你这些基本知识?”他以为古玩行的师父就该像他上学时的老师一样,逐课而讲,全面授到。
我笑笑摇摇头。
小郭咳了咳当是清嗓子,完全是副课堂上老师拉的架子,然后说:“很早的镜不叫镜,就是瓦盆,它的名字叫监而不是现在的镜,以瓦制的盆盛水为监,映照人像,所以叫瓦监。后来才有了铜镜,这是人类进步发展的必然轨迹。”
[此处注解:《说文》中说:“监可取水于明月,因见其可以照行,故用以为镜。”在商之前,监皆瓦制,故古之监字是无金字旁。到商初时,始铸铜鉴,再后,鉴字也有了金字偏旁。]
我恭维着说:“郭老师懂得真多,说得真好,不愧是科班出身,受教了。”我原以为小郭听后会欣然而会心一笑,但他没有,而是怪怪地说:“科班出身有什么用,论眼力比不上你们的高老板,论挣钱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小郭提到高强,我突然从心底冒出了一个念头,顾忌了一下才壮着胆子问:“郭老师,依你来看我们上次收的那把古剑怎么样?你研究过吗?”
小郭头朝着车窗外说:“那剑我们早就研究透了。”
听小郭这么说挺有戏的,谜底就在这?有点小激动啊,我不得不追着问:“郭老师认为那剑怎么样,是方腊剑吗?”
小郭回过头来望着我,眼神严厉地盯着我然后以训戒的口吻说:“小谈,你学徒有几年了吧,怎么还不懂行规?这剑的事高老板那没同你说过?他没说过我还能说吗?这事要是让高老板知道了你猜他会怎么想?”
小郭一语点破玄机!也确实震了我心一把。赶紧补话说:“我问漏嘴了,对不起郭老师,这事请不要告诉强哥,否则我真的……”
小郭没再理我,又转过头去脸朝车窗外。我偷偷扫了几眼他的眼神,很怪,让人捉摸不定,忽而心事重重,忽而不可一世,忽而又有点邪行,很复杂,我是真的看不懂。如果说我对王知本不感冒,但也不是很反感,但对眼前这个小郭,我萌发了一种感觉,对这个人突然有点抵触起来。这种感觉是从心里突发而来的第六感,也没什么真凭实据。但就是这感觉后来得到了验证,当然这也是后话,也暂按下不表。
关于这把剑,小郭没说和高强研究过后的结果,但我相信他们是研究过的,于私于公都说得过去。话不投机,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师不尊,我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一路闭眼沉默,享受着车上的颠簸直达终点站西乡。
下车后我跟着小郭进到村子,然后进了一户人家的门。这家农户的房子相当破旧,土墙屋,不像是过去有过富贵的人家,这种人家会有好藏品?我心里小犯了下嘀咕。想归想,我没好开口问小郭,刚才在车上都让他不太舒服了,还是少惹他为好。
进得门去,屋中一老头好像认得小郭,见面就说上话了。我听得小郭说:“买主我给你找来了,东西你就卖给他吧,我是不能收的。”老头点了点头,就从条案边侧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块铜镜来,有十七至二十公分左右,时间久了,记不太清楚。我接过手掂了掂,挺厚重,纹饰也精美,满身土沁,我还闻了闻,新鲜的黄土味十足,应该是刚出土之物。
东西虽然是小郭看过的,但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些大概情况,比如这东西的来历等。老头说是后山挖到的,挖冬笋时一锄子下去就像碰在了铁上。老头还用手指了指铜镜边圈上的一个磕,说这就是锄头痕,我也没表示怀疑。但我看那镜背上的葡萄纹饰时发现了一点疑惑之处,有串葡萄纹比较浅,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浅就明显不清楚,比较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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